群山之中,笔直的大道上。
一只长长的队伍在大道上行进着,一只又一只的橘红色的火把接连亮起,远远望去逐渐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绵延几十里,旌旗招展,长戈破空,车辚辚,马萧萧。
长长的队伍中,最中间是一辆由六头高大健硕的白马牵引的有个椭圆形车盖的高大奢华黑色马车,马车辚辚而行,冉闵坐在车里透过车厢窗密布的缕孔网眼看着逐渐消失的夕阳,眼神突然清澈中带着茫然。
“大王,此地距离邺城已经不足六十里,是否请城内文武出城接驾?”
“不必了。”
若是此番西征能收复关中,消灭蒲洪与姚弋仲的割据势力,倒算是凯旋归来,能让将士们都风光一把。可是冉闵无论怎么看,这回征战收效甚微,甚至是亏大发了!
别的不说,冉闵这般兴师动众,最后只拿下了潼关,杀死姚弋仲,但是其影响更为恶劣。因为蒲洪因为姚弋仲之死受益匪浅,全据关中,势力大增!
还有南方的殷浩北伐,北方的拓拔鲜卑侵犯辽西,燕代二国联军南下,进犯并州,逼得魏国不得不四面出击,其间所消耗的粮秣辎重不可计数,伤亡的士卒不可计数,被殃及的老百姓亦是不可计数!
说到底,冉闵这回做了一个赔本买卖!
虽然魏军连战连捷,未尝一败,但是动辄如此之多的兵马,战火还烧在魏国的疆土上,实在得不偿失!
看着又在埋头批阅奏章的冉闵,秦牧摇摇头道:“大王,你真是太辛劳了。”
闻言,冉闵把笔杆子丢到一处去,松松筋骨,笑着道:“是啊。寡人也认为自己是太过辛劳了!古往今来,世人都认为做一国之君很好,很风光,每天锦衣玉食的,后宫佳丽三千,做什么都有人伺候,但寡人要是这么干,岂不成了昏君?这江山还能坐得稳吗?”
“寡人夙夜在公,被之祁祁,有的时候真想撂担子不干了。可是不成啊,这天下总要一个主人,如今天下纷乱,四海割据,八荒不宁,寡人何以安生?若是真到了天下太平的那一日,寡人一定要卸下肩上的担子,享一享清福!”
冉闵知道是奢望,但他并不介意把这个奢望讲给秦牧听一听。秦牧是他的至交,是知己,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有许多话,冉闵不会对枕边人说,却会跟秦牧吐槽的。
譬如现在,冉闵真是太辛劳了,这战事刚刚结束,就要在归朝的途中批阅这成堆的奏疏。可是他不批阅,能把这事儿交给谁?
秦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我真希望天下能早日平定。”
“寡人又何尝不希望呢?但想是这么想,真的做,或者是真要做到就是难上加难了!秦王嬴政扫六国,花了十年,但秦国有着自商鞅变法以来,六代人一百多年的基础的;汉高祖刘邦自斩白蛇起义,到最后杀项羽,扫灭诸侯,花了七年,但人家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的;随后的魏蜀吴三国鼎立,长达半个世纪的征伐,最后被司马氏摘了桃子。”
“寡人现在面对的情况不同于秦,不同于汉,不同于晋。秦牧,你说咱们的国策是不是要改一改?”
“大王,国策不可轻易变更,变则生乱。”
冉闵闻言,顿时沉默不语了。
根据冉闵与秦牧等人定下的国策,用三年到五年的时间进行变法,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然后变法大成,魏国第一个目标就是破潼关,消灭关中的秦国、雍国,随即长驱直入,吞并西凉,顺手灭掉弹丸之地仇池国。
接下来,魏国就会先北后南,先易后难,率先出兵攻灭代国,再挥师灭燕,最后,才兴百万之师南下,灭掉东晋!
但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很骨感!
秦牧说的对,早年定下的国策不能随便更改,因为稍有不慎,犯了众怒,继而魏军四面出击的话,再强盛的军力也扛不住南征北战,消耗自身元气的。
秦牧又道:“大王,臣觉得你现在应该考虑一件事情了。”
“何事?”
“是否更进一步,登极称帝。”
“……”
“大王取赵而代之,登极称帝,乃是众望所归之事。大王这么一再推辞,反而是显得大王你矫情了。”
“此话怎讲?”
“眼下石鉴已死,虽然在咱们的封锁之下,石鉴秘不发丧,朝廷也没有公布他的死讯,但是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一来,石鉴已死,羯赵皇室后继无人,大王先为石虎义孙,后来又娶了石虎之女做了他的女婿,所以说由大王登极称帝,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二来,石鉴生前被软禁多年,朝野内外的军国大事都是大王你一人处理的,皇帝的影响力低下,已经严重到世人只知道中原有魏,而不知道有羯赵的地步。”
“三来,大王既然是为了恢复汉家故土,一统天下,就必须要名正言顺。眼下群雄逐鹿,列国割据,皆有气吞万里之野心,燕、代、凉等国皆以王号,而东晋自始至终都自称‘皇帝’,大王以王之国对帝之国,实乃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魏晋皆属汉家,但谁又是正朔呢?东晋既然有帝号,自然是人心向晋的,故而大王迟迟不进帝号,登极称帝的话,天下汉人的心就大多不会向魏而是向晋。”
闻言,冉闵有些苦恼的道:“如此说来,寡人是非称帝不可了吗?”
“此事已经不能缓了。”秦牧摇了摇头道,“过去大王在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