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遵赶到村子里时,发觉家家都冒出了炊烟,他不免有些惊讶的向前来迎接自己的乡老问道:“难道贵村现在才用早饭?”
一名40出头的男子走出人群,上前对其叉手恭敬的说道:“禀官人,此地风俗不与大陆同,一日都用以三餐,而不是两餐,现在各家准备的是中餐。北港一村村长李大等见过三郎…”
站着洪遵身边的沈敏和李大等人寒暄了几句,便让身边的将士借用村子里的灶头做饭,待到人群散去之后,他才对着洪遵说道:“洪官人有所不知,海外荒岛除了自家农活之外,还需要参加村社组织的各项工程,一日不用三餐恐怕体力不济,这才同大陆有所区别。”
洪遵此时已经把心情调适了过来,脸上看不出刚刚听完沈敏提议攻高丽之策时的不快之意了,他听了沈敏的解释之后颇为惊讶问道:“一日食用三餐恐怕要多耗费不少粮食,保安社还要征用他们去干各种工程,如此使用民力,难道他们不会有怨言吗?”
对于洪遵的这个提问,沈敏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有些吃惊的反问道:“为什么要有怨言?”
看着洪遵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敏方才有些醒悟的说道:“洪官人想差了,村社组织的各种工程,都是为了村子里众人服务的,比如兴修水利支渠、填平村子附近的死水坑、排除沼泽积水、砍伐林木等。
至于超出村子能力的水利干渠、通往各村的道路设施等工程,保安社则会出钱雇佣各村青壮在农闲时节动工。所以这里的民众虽然辛苦,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努力建设。”
洪遵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保安社不从他们身上征收税款的吗?这么多工程连续不断的施工,不仅仅是人力的耗费,钱粮耗费恐怕也不是小数目吧?”
沈敏终于恍然大悟,他笑了笑答道:“洪官人大约是忘记了一件事,我保安社的衣食乃是来自于海上而不是土地,这开拓台湾只是为了获得一个稳定的粮食生产基地,可不是要靠着它来养活整个保安社。
所以,凡是开荒三年之内免征,后两年十五取一,五年后十取其一,只是他们的余粮必须以市价全部卖给我保安社。到今日为止,我保安社在开荒一事上已经花去上百万贯,但是收获不过是价值数万贯的粮食而已。我们可没有从中赚到一文钱。”
“光靠海上打劫岂能长久…”洪遵正摇头说着,但他很快就醒悟的说道:“所以,保安社向过路船只征收保安税,方才是保安社能够生存下去的根基。”
沈敏这才对着洪遵弯下腰深深作揖道:“正是如此,这保安税关系到我保安社上万人的衣食,绝不可轻废。再说了,若无我保安社扫靖海上群寇,这中外客商如何能够安心往来贸易,这对于大宋来说也是有利之事啊。”
洪遵沉吟了一阵后皱起了眉头说道:“可是,朝廷已经委派了市舶司收受商税,你们归顺了朝廷之后,岂能再自行收税,大宋可没有这样的法度。”
沈敏却没有丝毫退让的回道:“市舶司收的是商税,我保安社收的是海上安全行船的保护费。我听说两淮诸军昔日为了筹措军费,也是向治下的农田征收过税收的。而我保安社既然保障了海上之安宁,向这些过路商人征收船税以补贴大宋之军民,又有何不可?”
洪遵抬头深深看了沈敏一眼,方才摇着头说道:“这事且容我再想想。好了,既然来到了此处,也让我问一问此间的风俗,三郎且自便,我在村里随意走走。”
说完他便带着贴身小厮匆匆向村里走去了,把沈敏丢在了身后。沈敏倒也不好意思再追上去,只能带着身边人去整治中饭去了。
另一边,离开了沈敏之后的洪遵,心情果然是畅快了许多。他发觉和这位沈家三郎在一起,虽然能让他感觉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向他敞开了,但那个未知的新世界却让他感到战栗不已。
撇开保安社在海上的行为不谈,洪遵看过问过这北港一村的村民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了一件事。即便保安社是一群海盗,但是他们治理百姓的能力可不比大宋的官员差,或者说某些方面还更出色一些。
保安社治下的这些村子,村长皆由社首任命,但村长的人选却是由乡老会议提出。所谓的乡老会议,由每村的乡老集合在一起开会的意思。
这些乡老每村两人,由本村村民推举,任期三年。乡老并不脱产,每年能获得15贯的补贴。乡老有权向社首申告村长的不法行为,并负责向村民传达头领会议和乡老会议的决定和督促村长执行决定。
事实上,洪遵觉得保安社的制度极有意思。其头领会议差不多如枢密院,而乡老会议则代替了东府。只是和朝廷体制相反的是,保安社是民政屈从于军政;而不是向大宋那样,军政屈从于民政。
两种体制究竟孰优孰劣,洪遵一时还看不太出,但保安社下的百姓比大陆上的百姓更有生气且淳朴,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为何两地的百姓有这样的差异。
因为保安社治下的百姓都束缚在一个村寨之内,每个人都必须服从村寨的组织才能让自己在这个团体内生存下去,因此村寨里基本看不到游手好闲之人。在这样的荒岛上,一旦被团体驱逐出去,恐怕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而大宋治下的百姓,因为两税法的关系,都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