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还是拒绝,这个看似再简单不过的选择,实则是个太难太难的抉择。
因为,它关系到莫降等人的成败,关系到新会城的存亡,关系到城内百姓的死活,关系到太多人的命运……
是故,在莫降抛出问题的一瞬间,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巨大的压力如有实质,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灯火通明的厅堂,一时变得无比沉寂,唯有屋外的寒风,呜咽个不停……
将莫降和文逸带到此地的王维翼最先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面前败下阵来,他苦笑着摇摇头,默不作声的退到了屋外,轻轻的关好了房门。
王维翼刚一转过身去,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信义商行算不上大的庭院内,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冯冲、陈汉、刘超等人赫然在列,就连重伤未愈,行动不大方便的罗九龙,也被一老一少两个瑶人搀扶着,站在人群的前列……
众人脸上的表情不一,但却同时紧闭着嘴唇,保持着沉默,若不是有些许热气从这些人的鼻中缓缓喷出,王维翼定会以为,这些人都被冻僵了。
王维翼大概能想到这些人在这里等什么——狂夫子的信使是一路高喊着冲到新会城下的,而且方才师父他们在屋内说话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狂夫子来信的消息,相比早就在城内扩散了出去,听到风声的这些人,或许是出于对莫降最终抉择的好奇,或许是对新会安危的担忧,或许对于自己命运关切,便聚集在这里,静静的等候最终的结果……
因为有共同的期盼,所以尽管神情不一,但每个人眼中所流露出的期盼,却是无比热烈——这个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在这个无比阴沉的日子里,在关系到命运的抉择突然降临的时刻,也唯有这种期盼,等抵挡住那严寒和重压了……
王维翼长出一口气,缓缓走下门前台阶,默默的站到了人群中——因为心中有同一个目的,而自己又无法做出选择,所以,他也选择了等待,选择相信莫降做出的最终抉择……
屋内的沉默还在持续,较之于王维翼离开之前,屋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是单纯的沉寂。就像是黎明之前总会有一段最黑暗的时刻一样,在做出最终的抉择之前,总会有片刻的沉寂。
此时,莫降已经坐在了正对厅门的主坐上,脸上仍是那副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之所以保持沉默,或许是想先听听别人的建议。
文逸也坐到了柜台后面那个专属于他的位置上,和往常一样,他轻轻的拨弄着那张算珠被磨得油亮的算盘,他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似乎在刻意维系屋内的沉寂。
唐沁因为带着面具,所以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不过从那双时而攥紧时而张开的玉手推断,她依然处在两难的境地上,一时半刻,怕是难以做出最后的决定。
韩菲儿不知为何走到了窗边,仔细的擦拭着那盆蔷薇花的每一片叶子,她似乎对今日之事的最终结果不甚关切,只不过偶尔回头看一眼莫降,只要见他神色如常,便继续回头摆弄起她的蔷薇来——按理来说,到了这个时节,蔷薇的叶子早该落了,可在韩菲儿的悉心照料下,这盆蔷薇花非但没有落叶,反而在碧绿的花叶中间,生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凡是来到信义商铺的人,无一不对这盆蔷薇花啧啧称奇……
几人之中,唯有张凛自始至终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不变的表情,他抱着长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庙宇之内神兵天将塑像……
“咔!”伴着唐沁右手指节的一声轻响,这熬人的沉默,总算被打破了。
“降儿,我考虑了许久,还是觉得,我们不能正面拒绝狂夫子的邀请。”唐沁盯着莫降说道:“虽然狂夫子在来信中隐隐透露出了他的勃勃野心,但他至少没有挑明自己真的有意争夺这天下那至高无上的权柄。而且他在信中说,是要整合全天下对抗大乾王朝的力量,杜绝神州的战乱,平息内斗,把战争的矛头指向处于崩溃边缘的黄金朝廷……如此一来,我们若是拒绝了他,岂不是给某些人落下口实,变成了割据一方,野心勃勃的诸侯武装?如此一来,对我们争取民心,怕是非常不利……”
唐沁话没说完,文逸就提出了反对意见:“重新加入诸子之盟,投向狂夫子的
麾下,就意味着,我们要交出兵权,和新会的管辖之权——‘合兵一处,毕其功于一役;纳地为盟,共遵华夏法约’——此乃信中原话。显然,我们若是加入诸子之盟,便不能像上次同黑将结盟那样虚与委蛇了……”
“我拒绝。”张凛十分生硬的插言道:“我拒绝将自己的士兵的性命交由他人掌控,我的士兵,必须随我一起冲锋陷阵,摧城拔寨!”
“一人赞同,二人反对。”唐沁看了张凛一眼,而后幽幽说道:“菲儿,你的意见呢?”
韩菲儿没有说话,只是在摆弄那株蔷薇之余,回头瞥了莫降一眼——虽然没有开口,单她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莫降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
如此一来,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落在了莫降的身上。
他若是选择拒绝,也便意味着,几人之中,唯有唐沁一人支持结盟;同时,拒绝了狂夫子的邀请,也就动摇了莫降和狂夫子之间的师徒关系,同时,将这些人,将新会城,放置于天下群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