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个很骄傲的人。”
“怎么说?”
“他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在所有认识的人中,自己应该是最有出息的。这让他在亲戚朋友面前,有一种很奇特的优越感,虽然他表面上说着很谦虚的话……”
“他对你的要求高吗?”
黄韬点了点头:“高。小时候,我上小学一年级就要自己洗衣服,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懂事孩子的标准,我必须要学会,我的衣服从小就是自己洗的,在我妈完全可以帮我的情况下;而且他教导我从小就要很有礼貌、要谦逊,有些要求堪称苛刻……”
“怎么个苛刻法?”
“就是……在没有外人时,就算家里只有他们在,我也必须时刻保持礼貌。比如吃饭,我去叫他时,不能随便喊‘爸吃饭了,’而是要走到他面前,行礼之后再请他吃饭,如果没有做到,他就会训斥我,说我没有礼貌……而这样的事情,在我的生活中还有很多……”
唐明耀微微点了点头,在脑海里勾勒出了这个父亲的形象。
他接着问:“成绩这一块呢?他对你的要求是怎样的?”
“小时候要求很严格,我记得小学时,语文数学只要没考到双百分,回家就会被罚跪……那时候我最怕的就是期末考试……”
“后来呢?”
“上了初中之后,再考满分不现实了,他就用学校名次来要求我,每次考试必须拿到全校第一。我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初中拿全校第一,比小学次次考双百分还要简单一些。”
“你爸经常提的那句话:平时考得好不算啥,要上得了考场才行!这句话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的?从你小时候吗?”
黄韬思索了几秒钟:“小时候没有提过,应该是……从我初中毕业之后吧。因为我中考失误,考得不太好,后来他见到亲戚就这样说……”
唐明耀换了一下坐姿,稍微正式了一点,把前面这段话做了个总结式的询问:“你爸对你的高要求,无论是生活上、行为上、还是成绩上的,这种全方位的高要求,你自己的感受如何?”
“他是为了我好。”
唐明耀微微皱眉:“你这是理性的回答,我感觉到你在思考,这个答案是思考之后的结果。现在我要听的是,你的真实感受,而不是一个你觉得对的答案。抛开理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
黄韬艰难的张了张嘴:“我觉得很累……”
“对,就是这种感觉,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黄韬视线下沉,不与唐明耀对视,而是盯着面前的茶几看,眼珠左右不停地来回移动。
他在挣扎。
过了片刻,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整个人忽然就绷不住了,泪水决堤似的,大颗大颗不停地往外涌,汇聚成河。
他呜咽着说:“我觉得我在他眼里,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机器,或者其他说不上来的什么东西,总之不是一个人。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为自己的任何事做主,只能按照他的意志运转,我必须把自己伪装得毫无缺点,展示给他的那些人看。我不想他对我这样,我想他对我好一点,有点人情味,呜……”
黄韬今年十九岁了。
大男孩,在班上给人的形象是沉默寡言,努力到几乎有点变态的程度,班上同学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压抑而紧张的气场。
此刻,他在一个“同龄人”面前,哭得像个傻子。
唐明耀没有阻止他哭,看了几本书的他,知道在做心理辅导时,对方哭是最正常的表现。
如果你做完一个辅导,人家没有任何感触,那才是失败的。
当然这个感触,并不是说一定要让对方哭,笑或者其他什么感触也可以,总之一定要触摸到对方的内心世界。
过了几分钟,黄韬渐渐控制住了情绪。
他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该哭的,这很没有礼貌……”
唐明耀说:“你爸不在这里,这件事除了你和我,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爸更不可能知道。所以,你大可以想哭就哭。”
黄韬摇了摇头:“这是礼仪。”
唐明耀也跟着摇头,不过他摇头的意思跟黄韬不一样。
这大男孩,已经被他父亲影响到了骨子里,短暂的敞开内心世界之后,就又迅速封闭了起来。
“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吧。你中考没有考好,在人生最重大的关卡上失误了,这件事你没有做到你爸的要求,所以他会说那样的话,你也会想去证明自己,证明那次中考仅仅是一场意外,并不是自己能力不行,是这样吗?”
“对。”
“中考你失误的地方在哪里?”
“忘了。”
“上一次高考呢?”
“状态不好,考试时胡思乱想。”
唐明耀暗暗皱眉,逻辑不对!还是少了一环。
心理学上的逻辑,和数学逻辑本质上是一个东西,但心理学上的逻辑,很多时候比数学逻辑更难理清。
就像做证明题,因为——所以——再所以——最后所以,这是一条完整的链条。
数学上,证明步骤少了一步,很容易被发现,但在心理学上,很容易就被忽略了。
他想了想,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有考出好成绩的实力吗?就像你一诊时,700分左右!”
“有!”
“很确定?”
“我……不胡思乱想的话,很确定。”
唐明耀再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