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妖族功法,叫‘凌乱镜’,我在幽籍暗地见过。”易心柳说,眼露惊惧。这种空间割裂之术很不寻常,只有在幽籍暗地那种规则错乱不堪的环境里才有可能修炼。易心柳惊惧后就是羡慕。
人族通常把幽籍之地呼之为“恶地”,魔族或妖族则称其为“暗地”。一个小小称呼,可以看出人、魔、妖之间的精神分野。从天然本性来说,魔和妖似乎更容易亲近。在龙渊大陆的人族修真门阀中,很少有能接纳妖修或者魔修的,和龙临这样带着一串妖修的情况更是绝无仅有。不过在易心柳胡旺财等心中,龙临龙宝并非人族,而是神龙;妖族对神龙这种宇宙间最高贵的生灵有发自灵魂的慑服,就像植物总有向光性,这就是无数传承凝集而成的毋庸置疑的本能。
被撕开的大阵上露出一块真实的天空,像一方边角尖锐而随意的湛蓝色瓷片。
龙临把两名女修收入小世界后,举起了包裹在建木树片炼制的刀鞘中的摇光刀。边上的易心柳眼中也只看他手掌“虚握”,举向空中。刀鞘片片碎裂,暗金色光芒的摇光在空中现形。
易心柳听到一声罡风的清啸声,带着弧度;又像是尖长的指甲划过琴弦,铮然的弦音甚至听不到叠合时的颤动。
这刀,太快了。
只一刀,所有的引丝竹上的灵力线都断了。上万条断线遽然回缩,消失在绿竹身之中。地面几乎同时发生沉降,巨竹顶端爆出痛苦的劈裂声,犹如遭遇隐形大山的压镇,不堪重负。
“大阵好像要沉了,大老爷。”易心柳有些心慌地提醒。
一语未了,引丝竹顶端均匀地爆裂开来,如同遭受某座山岳的猛烈镇压,数十条“竹片”往下翻卷,就像蓦地开出一朵巨大的绿油油的花。一股非金非水的明黄色粘稠之物从裂口出不断涌出,顺着竹身汩汩而下。这浆汁起先是金澄澄的,很快就转为深黄,暗黄,土黄...显然此处至少有一条灵脉被引丝竹汲取作为支撑大阵的灵力源,被引丝竹萃取、凝炼成这种散发着灭绝气息的金色浆汁。
黄色浆液不断喷涌和飞溅,越来越密集,如金色的大雨,一落到那些刚脱离灵力线羁束的修士身上,就冒出各色烟雾,嗤嗤作响,那些可怜的修士甚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灼穿和焚毁,就像一只只靠上火苗的小蜡人,飞速地消融...场面极其可怖。
龙临不禁变色,急忙将易心柳也纳入小世界。虽然易心柳对自己的防御很有自信,但据龙临观察,这些金色汁液几乎能克制任何属性的功法和灵根,却不损伤满地的帝休花,极为诡异,易心柳的本体也不一定可以对抗。
来不及悔恨自己的莽撞,龙临凌空一刀直劈,一声裂革般的异响后引丝竹自上而下被破开一条大缝,将金色浆液往自己所在位置引流。他一甩衣袖,运起大风诀,卷起那些尚未伤亡、但似乎已经吓得懵懂不清的数千修士,从大阵的破口处投掷出去,另一手则用摇光刀抄起乾坤袋和散落如山的帝休花,准确无误地覆盖在汹涌而来的金色“溪流”之上。
一片混乱里,那辆黑色的牛车依旧漠然凝立,黑牛依旧宁神静气地反刍着什么,直到龙临吐出一朵金心紫焰,抛入引丝竹的裂隙之中,深暗如夜的牛眼中才闪过一丝异光。
龙临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说:“你自己走吧。”
牛瞳中漾出不知是嘲讽还是责备的眼波,它停止了咀嚼。
龙临飞离这个毫无欢乐可言的欢乐谷,回首看到整个山谷大阵被金心紫焰烧成白色的灰烬,显露出一个黯淡空阔的山谷,就像嵌在群山之间一个巨大而边缘残破的白瓷碗,连焦黑的痕迹都不存在。
那辆牛车也不见了。
龙临飞行数千里之后,发现一个明镜般的大湖泊,四周高山深谷,山顶有终年不化的积雪,渺无人烟。他跃入湖中,察看毫无异状后,这才进入小世界。
易心柳已经安置了那两位昏迷不醒的女修。崔如铁和曹恒立说,从服饰看,这两位女修应该出自大韩国烈火宗和大魏国的金乌门,修习的都是火系功法;看上去是中了毒,但不深,服用了辟毒丹后应该可以苏醒。因为龙临不在,他们不敢擅自做主给她们饮用神望湖的绝尘紫水。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龙临并没有过多关心那两名女修,只是吩咐易心柳继续照看,他让紫息到他和龙宝的灵石室来。
两三个月不见,紫息长大了很多,显得颇为壮实,不再是初到小世界的瘦小模样。龙临给她把了脉,发现她体内的经脉异于人族,远比人族的宽大,雄浑而强韧,更类似魔族;但几乎所有的经脉都被打碎过,只留存了一小部分。
他的一缕神识细细查看了紫息的经络血脉,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的身体,也是那样苍凉无边,只是多了数不清的断崖,深渊,四分五裂的荒原,扭曲虬结的河床...尽管如此,那一小部分的经脉还是生机勃发,血气沛然。
尤其是,她心脏里有一枚无比坚硬的晶核,心形的血色晶核,让龙临立即联想到血天之心。
他的眼睛流露出嗟叹的神情,许久不发一言。
他召唤了毛菊花,吩咐她脱下紫息的外衣。紫息面露惊恐,但还是顺从地让毛菊花脱去了。
紫息穿着一件很严实的月白色xiè_yī,右肩上有一块菱形的伤疤。龙临点了点头,这是嗜肉魔国的士兵使用的长矛扎伤她后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