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已经有了点夜色,沿河的商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点燃夜市灯火,小二无聊的吆喝着其他的伙计整理今日的货物存粮,一个个嘴里抱怨今日不能按时回家。
掌柜的却不管他们,只是笼着袖子站在门口,望着左面的街角。
正在大家抱怨之时,那个清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街角,远远的就冲掌柜的拱手:“劳您久候,罪过罪过。”
许杰就笑着肃手让进,那个小秀才就进了门,还不忘记让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小黄蹲在门外等着。
小黄跑的是呼呼带喘,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蹲在了门外,吐着小舌头时不时往铺子里面看,生怕主人偷吃不给它似的。
“多少?”掌柜的伸出了手。
“四个条子。”毛玉龙递上四个条子。
掌柜的就笑着对身边已经不耐烦的小二道:“拿钱——”
结果毛玉龙却打住了掌柜:“且慢,这次不要钱了。”
“噢?”掌柜的就有些疑惑。
“两个条子,一个要四斗的精米,一个条子将精米换算成糙米,还要麻烦掌柜的明日打发人送到我家。”
许杰就玩味的笑着点头。送米上家,在米行里也是有这样的服务的,但都是对大户老主顾。
“还有两张条子,也是按照精米兑换糙米的比例,送到这两个地方。”说着,毛玉龙在袖子里拿出了写好地址的两个纸条,笑着解释:“都是潦倒爱面子的,我这里先给送货的兄弟们二十钱做辛苦。”说着,就在袖子里拿出里二十钱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许杰看了,突然哈哈大笑:“扶危帮困,小秀才有此心,难道我们就没有吗?且收回你的二十钱,这个腿,我跑了。”然后对小二道:“上茶,上好茶。”
小二简直认为掌柜的是疯了,不但不要二十钱的脚钱,还要上好茶,这简直就是浪费,于是回到屋子里,抓了一把茶叶沫子丢到茶壶里,端了出来。
毛玉龙喝了一口,知道这几乎就是别人家装枕头瓤子泡剩下的茶,但也坦然喝下,脸上却没一点温怒,笑着对许杰道:“这二十钱是伙计们该得的,一切拜托,谢谢。”然后站起来,对掌柜的拱手,顺带着也对那些小伙计帮闲拱手:“拜托,告辞。”
许杰就笑着恭送了毛玉龙走远,不由得感叹:“该拿的拿,该给的给,取的正当,却不贪婪吝啬。”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小二:“又不因被轻见二暴怒,将来必非凡夫俗子啊。”
小二就站在掌柜的身边,对远去的毛玉龙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当然再次召到小黄狠狠的汪汪两声。
“什么东西,满眼的铜臭,将文人士子的脸都丢光了。”
许杰就再次给他一巴掌,这次可是真打,当时小二感觉自己的脸是火辣辣的疼。
“你懂得什么。”许杰疾言厉色的教训道:“酸腐秀才我看的多了,如这般能随境况变通的我就没看到过。正所谓修身,齐家然后平天下,这才是真学问,真性情。以平和心待人,被你狗眼看人低,明显的将我喝剩下的茶叶上了,人家却淡然接受,不但没有暴怒,反倒依旧给你二十文钱,这是修身。奔走生计,不让寡母小妹凄苦,这是齐家。两项已成,治国平天下还远吗?江南将再出一俊杰啊。”然后恨恨的道:“明天,不,现在,送米的事情就你亲自去做,若是有对小秀才再有半点不恭,我必打断你的狗腿。”
毛玉龙不知道这个掌柜的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现在他只感觉到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弯下腰,轻轻的捶了捶自己的双腿。也是,今天跑的路,来来往往的也太多了,实在是累人的很,而按照现在小家人家的习惯,着都天黑了,自己还没吃上第二顿饭呢,就更觉心慌腿软。
不过拍了拍自己腰间那沉甸甸的一堆铜钱袋子,毛玉龙还是感觉到相当欣慰。这一堆铜钱,足足有四百一十一文,就可以让自己的老娘和妹妹,还有这个跟屁虫一样的小黄,稳稳的吃喝上一个月了。
毛玉龙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小黄直接奔了夜市菜市场,因为他还要买许多东西。
菜市场就在苏州河边,沿河的店铺里有肉铺,和各种商铺。卖蔬菜的小船儿,就在苏州河里荡来荡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站在沿河的街道上,冲着里面的店铺河上的小船互相吆喝着。相中了一份,小船就停在岸边,然后卖菜的就站在船上,仰着脸和站在街道上的人讨价还价。天色暗了下来,沿街的店铺灯火通明,小船上也点起了灯笼,将这一片河流,点缀的是璀璨无比,远远望去,就如同天上的银河落下来一般。
毛玉龙没有心情欣赏这宁静而璀璨的风景,直接走到了一个肉铺子的门前。
肉铺的屠夫看到一个秀才公亲自前来买肉,立刻提起了刀子,刀刃朝里殷勤的问候,然后准备将最好的肉卖给他。
毛玉龙翻捡了一下肉,指着一块最肥的地方笑着道:“老师傅,就这一块,割给我一斤。”
被秀才公尊称一声老师傅,这个屠夫浑身都轻了二两,一刀下去,整整有1斤2两的肉,然后用荷叶包了,恭敬的递到毛玉龙的面前:“秀才公,刚刚一斤正好,10文钱。”
接过了这包肉,毛玉龙却不走,指着他脚边的筐里那一堆骨头,笑着道:“这一堆骨头多少钱?”
这个屠夫就很纳闷,不过秀才公问,忙点头哈腰的回答:“本来是卖给街边面汤铺子熬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