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回到破庙,又躺到了门槛边他的窝里。心想这李顺为人真是豪气,对一副乞丐样的自己都彬彬有礼,看他颇有身份为人又公道,想必耳目也十分灵通,过两日再到山里采些野茶去卖给他,顺便想办法跟他打探打探横渠镇那边的消息。
正在想着,宋大头忽然走进来,踢他一脚,道:“出来说话。”
王然心中一禀,果然被他瞧见了,面上不露声色,嘿嘿傻笑几声,站起来假装瘙痒,悄悄把匕首藏入手中,然后跟着宋大头出去了。
宋大头带着王然走到破庙后面的林子里,王然跟在身后悄悄打量四周,看来宋大头瞧他憨傻,想要独吞,所以没伙同其他人。
宋大头蓦的转过身,冷冷的盯着王然道:“交出来罢。”
“嘿嘿,我这身上只有今天去河里捡的块石头,老大要么?”王然一手挠头,一边憨笑道。
宋大头一把揪住王然的脖领,厉声道:“谁要你的破石头,爷要的是今天李大官人赏你的钱,速速给爷交出来,不然叫你今日去见那阎罗王。”
宋大头正欲撂倒王然,先给他点颜色瞧瞧,忽然感觉自己腹上凉森森的,像是被什么利器给顶着,再看王然正双目湛湛的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完全不似往日的憨傻痴呆样。
“留神看路,别跌了跟头。”王然冷色道。
宋大头心中骇然,只敢点头。
“回去别乱说话,不然……嘿嘿,滚吧。”
宋大头知道这回不是憨笑,而是能要人命的威胁,连忙松开王然,转身趔趔趄趄的跑走了。回到庙里,见众乞丐都在,宋大头心里稍安,扭头见王然摇摇晃晃咿唔着进了庙,脸上有些青肿,身上沾满泥土,像是被毒打了一顿。众乞丐都满面惧色的望着宋大头,但宋大头全身却不自觉的发起抖来。纵然已进了伏天,山中晚风也颇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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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王然走在回庙的路上,心里筹算着。刚刚送茶时听李顺讲,那横渠镇近日没什么大动静,更没听说在缉捕什么杀人犯,衙前榜贴上只在通缉两个毛贼,还有个越狱逃跑的张小六。就是听说镇上徐府家三爷徐永堰跟他四个仆从不见了月余,狱头戴庆说是徐永堰带人劫狱,掳走了张小六,然后一起逃跑了,自然是没人相信,都心说徐府三爷放着荣华富贵不享,掳那张小六去落草为寇了不成?患了癫病也不至于此罢。但久久不见徐府三爷的身影,张小六也没踪迹,近些日子镇上就开始风传确实是徐永堰劫狱救了张小六,因为徐永堰有龙阳之癖,张小六是他最心爱的娈宠。
王然心中不解,那日杀徐永堰时他的仆从可都在场,自己只是将他们打昏而已,即便有两个可能因受伤过重死了,但还有两人伤势颇轻,顶多走路不便罢了。还有那徐永堰的尸首自己也未曾掩埋,为何只传说他失踪了,没人断言他已不在人世呢?
回到庙里躺入破窝,抬头见刚刚在外面晒太阳的宋大头也走了进来。宋大头畏惧的看了王然一眼,思忖片刻,走进去跟李二嘀咕了几句。李二挠挠头,过来对王然道:“宋老大说有个人跟你踪。”
王然忽的坐起身,顿了下,傻笑:“嘿嘿。”瞥见宋大头伏着脑袋,沉默不语。
王然走出庙外,快步朝回来的路走去,见远处有个人缓缓走着,竟是那李顺,难道自己暴露了?刚刚李顺说的那些消息是故意迷惑我不成?王然心中悚然,悄悄跟上,走到个人迹罕至处,掏出短匕贴过去抵在李顺腰间,李顺赫然转身左手抬肘轻轻将王然隔开,右手一把夺了短匕,手腕轻绕挽了个刀花,动作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王然骇然,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李顺洒然一笑,道:“仁弟果然不是憨傻之人,勿惊,我并无歹意。”
见王然满面戒备,李顺继续道:“我近些时日与你接触下来,觉得你虽面上痴傻,但实则思行缜密。我平日喜好交友,见仁弟面善,就起了交结之心,但看你戒心颇重,怕仁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这人好奇心重,就想着悄悄探寻,若是有需要,我也能帮衬几分。不成想仁弟不仅心思缜密,行事也十分果决啊。”
王然见李顺不像撒谎的样子,想了想自己近些天去那雪茗茶行送茶,见这李顺家产颇丰,出手阔绰,对那茶叶来源也不怎么关心,不像是贪图小利的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任然心中惴惴,自己行事还是不够稳贴,在李顺这儿露了马脚。
“我历经变故,故而谨慎了些,不敢轻易泄露。还请李大哥原宥则个。”王然不再扮那憨痴像,像李顺揖了一礼正色道。
“是愚兄唐突了,走,请你吃酒去,借此机会,正好与你把酒言欢,一诉衷肠。”李顺回了一礼,把匕首递还给王然。
王然本来就敬慕李顺,就藏起短匕,跟李顺进城吃酒去了。
七宝楼一间雅间里,王然和李顺推杯换盏一番倾谈。原来这李顺家里世代贩茶,家底殷实,他自幼就喜欢行侠斗勇,家里就送他去青城派学外家功夫,因而修得一身好武艺。及冠后返回家中,跟姐夫一同经营茶庄。他姐夫名叫王小波,为人精明干练兼刚正磊落,李顺又好结交朋友,所以生意愈做愈大,不止青城县一地,在整个永康军甚至在成都府都颇有名气。王然报出真名,只说自己双亲早故,自幼跟着师父和姐姐生活,不料今岁突遭变劫,师父和姐姐也去了,只留他一人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