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子的丈夫去世距今已有十年了,当年乔夫子的夫家,原也是中富之家,颇有些资产。
结果她刚经历了丧夫之痛,婆家叔伯便逼她交出她丈夫留下来的大笔积蓄,并且立时便要赶她出门。
但那时乔夫子的儿子方才七岁,哭着离不开母亲,乔夫子的公婆虽由着旁的子侄闹腾,但也还算心疼孙子。
于是便作主,将一处一进的宅子留给乔夫子,让她带着儿子生活,但条件是绝对不许改嫁,否则宅子儿子便都再与她无关。
后来几年,乔夫子便只能靠着她好不容易从夫家人手里争回来的的部分嫁妆,带着儿子生活,供儿子读书。
后来连嫁妆也花光了,正巧赶上虞德陵为虞琬宁寻女夫子,便进了大将军府,挣上些许束侑,以维持母子的生活。
当时便有夫家族人说出许多不好听的闲话来,但公婆知道她要养儿子,不容易,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就在半个月前,重病一年多的公公去世,婆婆悲痛之下,也跟着去了。
这下子那些叔伯们便再没有可忌惮的,直接就打上门来,要乔夫子带着儿子滚出门去,将宅子还给族中去。
这宅子,本就是当年乔夫子与夫君成婚后,两个人一起置办的,后来也是公婆作主,给了她。
再者,没了这宅子,乔夫子立时便得与儿子露宿街头,所以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的。
可对方人多势众,整日里来砸门叫骂,闹得乔夫子苦不堪言。
今日也是,来了大约有十余人,从墙外往里扔石头瓦片,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乔夫子自然记得今日与虞琬宁有约,可她不敢开门,更不敢出去。
直到大将军府的两个小厮前去接她,乔夫子方才开了门,在两个小厮的护持下脱身出来。
听了这些,虞琬宁自然怒不可遏,一位三年来被她和阿爹阿娘敬为上宾的夫子,居然遭此侮辱欺凌,叫她如何能忍。
于是便在心底盘算着,怎样帮乔夫子一把。
只是说话间,乔夫子便带了她儿子上楼,进了门。
“来,快给虞家三小姐见礼。”
乔夫子轻轻拍了她儿子的背一下,温言细语地道。
“见过三小姐,三小姐安康。”
“不必多礼,快坐罢。”
虞琬宁只这么一瞬间,已换了面容,一脸温和的微笑着吩咐雪镜,叫人给乔夫子的儿子加餐具。
“谢三小姐。”
那后生又抱拳道了谢,看着自己的母亲坐下,方才桌子对面落了坐。
“这是我家那小子,姓陆,单名一个诚字,今年十五岁。”乔夫子坐下,微笑着向虞琬宁介绍道。
陆诚正是年少长身体的时候,果然如乔夫子所说,这时候已是很饿了。
但他时常听母亲提起虞琬宁,知道对方身份尊贵,一时也不敢失了礼,只十分矜持地小口吃了一点。
“夫子若用好了,我们便坐到一旁去喝茶罢。”
虞琬宁知道自己也坐在餐桌上,陆诚定然吃不好,便转头向乔夫子提议道。
“咱们师生再多说会子话,就不陪令公子用饭了。”
“好,就依三小姐。”
乔夫子自然知道虞琬宁的用意,心中十分感激,便随虞琬宁坐到这雅间另一边的茶座上去喝茶说话了。
陆诚偷偷抬眼看了虞琬宁和母亲一眼,这才低头敞开肚皮吃饭。
那样子,直看得雪镜掩口偷笑,结果便迎来墨梨一记警告的眼神。
雪镜:“……”
咋滴,年岁大便能处处管着她了?
当然,她也是不敢再偷笑了,只是冲墨梨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墨梨:“……”
这些年乔夫子母子生活清苦,陆诚这般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虽然平日里除了在书院的那一顿定量的午饭吃不饱外,回了家还是能吃得饱,但他也是自打他父亲去世,便再没吃到过如此好的东西。
因此直到吃了个肚圆,实在吃不下了,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结果却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乔夫子听见了,瞪了陆诚一眼,陆诚也是臊得面红耳赤的,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也不敢说话。
见陆诚吃饱了,乔夫子便提出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虞琬宁毕竟是个女儿家,即使有家丁府兵跟着,回府晚了也迟总归不好。
虞琬宁见乔夫子这样说,也不强留,便起身与乔夫子一起下楼。
陆诚低头在墨梨雪镜身后跟着。
出了门,乔夫子握着虞琬宁的手道:“三小姐请先回吧,我与诚儿雇顶二人抬回去便是。”
“不着急。”
虞琬宁却笑嘻嘻地将乔夫子往自己的马车旁拉去道:“今日学生没有亲自去接夫子,已是十分失礼了,这会子天色都晚了,怎么能让夫子自己回去呢,便让学生送夫子一遭罢。”
“这……不用了,三小姐……”
乔夫子生怕还围着她家里闹事的人没走,冲撞了虞琬宁,因此便不肯。
然而却拗不过虞琬宁,被她和墨梨雪镜连拉带拥地扶上了马车。
因想着要为虞琬宁和乔夫子留出空间来说说体己话,也为不使不便上马车同坐的陆诚局促。
墨梨和雪镜便没有跟着上车,则是陪着陆诚随车步行。
这一路上,乔夫子一对眸子总是透过窗缝往外面张望,十分不安。心里默默祈祷,但愿看着天色晚了,那些人已经散去了。
虞琬宁知道乔夫子在担心什么,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