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楼,十六道天南海北的佳肴上桌。(23)
外厅琴艺大家徐拂抚琴恭候,袁枢早已订好了饭局,仿佛他就知道朱延平能办成这件事。
两人将斗篷解下,交给各自护卫,朱延平佩剑随身携带,袁枢瞅了:“这地方用不着如此,后面站着的是魏良卿。”
朱延平目光左右打量着,摇头:“谨慎无大错,这地方百年老字号,怎么成了魏家的?老魏的手管的好,怎么家里人就这德行?”
袁枢也将自己的佩剑重新挂上,与朱延平站在外厅一侧的水盆前洗手,对着巴掌大镜子照了照,满意一笑:“谁的手都一样,老魏是吃多少吐多少,他是现吃现吐。其他人,吃下去的金银早晚还是要吐出来的,或让人开膛破肚,没甚区别。这临江楼,十年时间转手四五次,谁能真正吞下去?”
擦着手,朱延平问:“那怎么才能真正吞下去?”
“勋戚侯伯,与朝廷休戚与共,成为他们中的一个,便可富贵延绵。”
说着袁枢扭头,上下打量朱延平道:“贤弟世职镇虏卫正三品指挥使,现在也是勋臣行列,子弟也是功勋子弟。将来的路,比我这边要宽的多。”
“将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
两人要进内厅,徐拂婢女捧着曲单上前,袁枢看一眼单子转手递给朱延平,朱延平看着一连串让他觉得高山仰止的曲单,笑道:“随意,音律杀伐铿锵还是轻柔雅致,皆可。”
“回将军的话,曲乐最难的还是随意一曲。”
徐拂款款起身,双目灼灼,粉面桃腮认真打量着朱延平。
朱延平侧头看一眼徐拂,点头:“猜人心思最难,不过我是音律外行,听曲即可,由你做主就是。”
心中莫名失落,徐拂颔首低眉:“既如此,妾身便献丑了。”
内厅,两人落座,聊起了各自见闻,琴声响起。
门外,左良玉挂着披风,手搭在三楼走廊护栏上,看着处处披红的楼内景致。
四合楼的构造,顶部通天,站在这里不觉得冷,耳中处处淡淡雅致声乐、****低吟、高谈阔论、爽朗大笑纷纷入耳。
还有,一阵阵厨房散逸的香气,左良玉对袁枢护卫道:“兄弟是哪的?”
“益都人钟朝阳,跟着公子混日子。听大兄口音,似是东昌府那边的?”
“好耳力,咱左良玉,东昌府临清人,现是将军府中家将。”
两个山东老乡开始闲聊,四周还各自站着几名朱延平的护卫,一个个眼观八方,白袍白披风,腰悬军中战刀,膀大腰圆。
从兵部大堂返回的袁崇焕,此时就住在四楼客房。
五名内阁一起为登莱军说话,这军饷还争什么争?
匆匆换下常服,穿着素布棉袄,外罩一件青黑色襟衣,戴着四方巾,对着明镜拿着小木梳静心梳理三捋清须,他很是满意自己清雅卖相:“鹿公,三楼见了白袍甲士,那位骁骑将军来了?”
“正与袁枢对饮。”
也住在这里的鹿继善脸色阴着,手中握着一卷书。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在临江楼留牌的新入京名妓他也见识了一遍,不管是清流只弹唱的,还是能暖榻的,他都领略了一番风情才怀。可偏偏同样住在四楼的苏州徐拂没理他的茬子,徐拂的琴,与宝卷先生的琴,可是江南一时瑜璧,他也羡慕的紧。
他是孙承宗的幕僚,也是有官皮披在身上的清流人物,保定鹿门掌舵人,北方心学的传播人,是河北士林的核心领袖人物之一。说的难听了,你一个江南来的过气女子,凭什么在老子面前摆谱?
清流名士一句话,可以让名妓声誉鹊起,身价倍增;当红名妓一句话,也能让默默无名的士子冒头。名士、名妓、名道、名僧,混的都是一个圈子,都是靠相互吹捧,靠着名声和自身能引领的舆论、时尚的资本吃饭。
其中最可怜的就是名妓,真的只是青春饭,有必要拿大?见一见,一起喝个酒,谈谈诗词也是好的。偏偏再三不接牌子,摆明了不给你面子。
拉镇虏军赴辽,在袁崇焕心里只是一件走个流程的事情,但还是要走一趟,毕竟朱延平不是寻常军将,人家的跟脚不比他袁崇焕差。
这就是一件跑跑腿说说话的事情,就是行程计划中的小事,对他来说不需要费心。而鹿继善阴着的脸色,这才是大事。
辽镇还有个右佥都御史下派的辽东巡抚张凤翼,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山西代州人。
张凤翼排序在他前面,手里有自己的治政、治军权。是仅次于孙承宗的大人物,孙承宗今年已经上了十几道明面上的请辞奏折,暗地里给天启诉苦又不知道有多少。
孙承宗若走,会把辽镇交给谁?
孙承宗作为地方军政首脑,还是辽镇这样的要地,他的提名对之后的辽镇人事任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力。
袁崇焕有信心把握辽镇,他也想把握住辽军,这是一笔很重的资历和本钱。出将入相,谁不想?不仅这是他本人的意愿,也是他师尊韩爌的意愿,也是东林人的意愿。
争取孙承宗的支持,那鹿继善就非常的关键。孙承宗是保定高阳人,鹿继善是保定定兴人,两人是老乡,也都是河北士林领袖。
得到鹿继善的支持,从孙承宗手里接过辽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小木梳收进袖子里,袁崇焕给鹿继善茶碗里添水,故作好奇:“何事引鹿公不快?”
难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