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封完整,朱延平抬眉看一杨天石,杨天石低着脑袋,他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将主动权交给朱延平,换言之,他的行为背叛了厂卫的行为标准。
他不想死,就这么简单。
朱延平杀了他,也是白杀,白白死了毫无作用。若朱延平的心愿得到满足,所有人都能活下来,还有大笔的财富,还有高官厚禄!
抽出卷成一团的信纸,朱延平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进行翻译:豺狼恶鬼行于世,钟旭岂可无爪牙。
“先生,请过目。”
孙海看着,目光凝着:“不好说,就怕是引君入瓮。”
杨天石也看了一眼,浑身轻颤,现在宫里说什么都是不可信的,形势变化摆在这里。现在,赌的就是双方的信任。
现在宫里说什么,如惊弓之鸟的朱延平等人,都不会死心眼相信。
其实宫里,也不会死心眼相信朱延平这些人不留后手,这件事暴露谁的地位最高,谁的损失就最大。真要铲除、清洗,宫里人也没把握。
哪怕以后朱延平报上去的阵亡名单,宫里人也不会相信,安排几个死士藏匿起来,以朱延平的地位来说,不是很难。
麻杆打狼,两头都怕,缺的就是信任。
京城,就是夜里了,各处胡同进行封禁,一家家与范永斗团伙有牵连的晋商店铺、家宅被查没,这项工作从今天开始,估计要持续很久。
曹少钦赴京,带来了平遥城中查抄的账册还有和老奴的书信,一直不露面的天启,在今日望朔日的朝会上出现,将一箱箱的黑账丢到朝臣脚下,铁打的证据摆在面前,谁还敢再叽叽歪歪拖延?
这些证据的来源,被统一口径,栽到了晋王朱求桂头上。
这次彻查贼赃,宫里的净军第一回出动,还有厂卫,算上三法司及六部的联合人员,所有相关的大衙门都遣了人手,相互监视,必须确保这批贼赃能完完整整进入国库,也就是户部的库。
主管户部事的毕懋良冲在最前面,今年的亏空,终于补上了。
明年各项度支,也有余钱了,可以保证西南战惩东北战场充足的供养,不需要再拖欠,也不需要地方官去找人借钱过日子了。
可是,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晋商被河套贼打的元气大伤,现在定义成叛逆,朝野一起就能清除范永斗这一伙人的根基。
平遥屠城、太原血案这一系列震动国本的大案必须给个说法,似乎都是晋王朱求桂搞出来的事情。这件事情再麻烦,也不关户部的事情。
作为国朝的大管家,毕懋良要考虑的是,一系列晋商钱庄倒闭带来的恶劣经济影响。
如果你突然发现,代表近半身价的银票成了废纸,你会不会疯狂?
和这些涉逆晋商有贸易往来的商会不在少数,又是一连串的麻烦事。
范永斗等人空出来的渠道,又是一轮新的争抢。
明年的经济,必然是混乱的,可能会衰落一大截。他感觉,自己这个户部的管事人要滚蛋了。
作为户部主事人,平头百姓日子过得再苦,也和你没关系。若是经济大规模衰退、混乱,绝对有人要发火。显然,户部就是首当其冲的衙门。
一队队往来于京师各处的飞骑将最新的查抄账目送到司礼监、内阁,两处一个内相机构,一个外相机构,各自有各自的忧心大事。可在一笔笔将要进入国库的银子面前,都露出了笑颜。
最高兴的就是崔景荣,为官四十二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平遥屠城又怎么了?能有贵阳、辽东惨?咎由自取而已。太原血案又怎么了?也就这么一个晋王,除非天下藩王一起搞事,那才是大事。
现在,大笔的钱粮进入国库。
别的他管不了,起码兵部的日子就好过不少,不说各方面争饷的,光是镇虏军他也能名正言顺收回来了。
不就是两万两的军饷?拨给你就是,把虎符给爷交出来!
天启宣泄一番后,抚着侍寝宫女的脊背,静静沉思。
坤宁宫中,张嫣提笔作画,又投入火盆,独自一人上二楼,看着火光照耀的京师各处。面容带着丝丝笑意,这就是大明朝,缺钱缺到了这种地步,逼得皇帝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是皇帝的耻辱,也是文官、士绅们,国家制度的耻辱。
火炉上的纸灰,隐约可见一名提铩冲阵的金甲将军,身影随着纸灰破散而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