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凝又一次被噩梦惊醒,他已经没有了倦意,跳下床榻,站在窗口眺望西天的星斗。
九月的山风已经有些清冷,穿室而过,吹得段凝打了几个寒颤。他伸手紧了紧那件葛布衣衫,竟然湿透了,不由得摇头苦笑,心道:一场噩梦竟换来这一身冷汗。看来今夜已无心再睡,不如踏月而行,消遣郁闷。心中想着,晚风又起,段凝觉得寒意更盛,于是转身捡起踏上长跑,披衣而出。
屋外,乾坤清朗,月色如水。
九月的青驿山郁郁葱葱,老林绵延。晚风鼓荡山谷,墨浪翻涌,似浪吞吐,潮声时强时弱。青驿山的八峰在乳白色的雾气中凌空漂浮,时隐时现,恍若上古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
段凝盘膝坐在一块满是青苔的巨石之上,望着夜色中浓雾笼罩下的那一拔孤峰,念着封顶那尊清丽脱俗的女子雕像。
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又为何在我的梦中落泪不止呢?
灵紫冲又是谁?是她的名字吗?为何她不停地呼唤?
想着想着,一时间段凝心思彷徨,错综难斩了。
梦魇中的一切,仿佛野兽一般跃然而出,瞬间将他吞食。梦中的孤峰绝顶,雾气缭绕,寂寞荒芜,除了哀号的狂风,其它便是毫无生命的石头。
锋利刀的野风,将峰顶的石头切割成鬼怪一样的模样。而那尊石像却成了唯一的例外。准确地说,它不该被成为石像,而应该唤作玉像。
它质地细腻温润,莹然似美玉,在清冷的月夜下,发出淡淡的光晕。
玉像容貌清妍,神色凄然,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如同活了似的,载着无边的忧伤。
段凝恍惚中发觉自己就站在一处暗角,呆呆地观望,一时竟看痴了。他暗暗问:她有什么难事,竟让她愁眉不展,如果能倾诉给我听,就是赔了这条性命,也要让她高兴。
痴想之际,段凝脸上不觉微凉,似乎有水滴拂面。他不明白,这孤峰之上,哪里来得什么水滴?
四下寻望,却发现那些水滴竟是玉像流下地眼泪。
段凝心中一急,心想你如此伤心,莫不是有太多悲苦之事。别怕,我这就来帮你,只消你说出,纵使刀山火海,我亦不推辞。刚想迈步,可脚下就如生了根,根本挪动不了半分。
“灵紫冲——,灵紫冲——!”
凄伤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岁月,从那遥远的时光飘荡而来,在孤峰上回荡无穷。
段凝高声喊道:“你是谁?为何将我带到这里!如果你有何难事,不妨告诉我,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定会助你。”
喊了半天,无人应答。
“灵紫冲——,灵紫冲——!”
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将这哀伤之声卷得格外悠长。
忽然,月色转暗,恶风更胜以前,墨黑的云,席拥而至,遮天蔽月。风中夹杂着碎石,所到之地,啪啪作响。
一个婀娜的身影缓步走来,在玉像下停立。她紫衣披身,脸上模样却似施展了幻术,看不清楚,就听她厉声道:“你终是无法忘情,到现在还念着紫冲。哼,贱婢,没想到‘枯石咒’封住了你的人,却未封住你的心!”
听那紫衣女子所言,段凝若有所懂,灵紫冲原来是这玉像的情郎。可紫衣女子是谁?她为何用“枯石咒”封了这女子?
如此一推理,这紫衣女孩和玉像都是青宗之人了,可我为何从来没听说过?
紫衣女子又说:“紫冲不会回来了。即使活着,他也不会是你的。只有我,才配得到他的爱。可你这个贱婢竟然花言巧语迷惑了紫冲,还生下了个孽种,最后还要鼓惑他离开蜀山。哈,哈,哈!”说着,仰天一声厉笑,“紫冲死了,你的美梦破灭了吧!哼,是你让他死的,是你!紫冲,哈哈,紫冲!你当时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甘愿为她活活分身而死。你知道吗?我被封寒冰洞里二十年了,一刻也没有忘记你啊!难道我这份痴情还比不过这个贱婢吗?”说着,她抬头望向玉像,冷冷地说:“今日我元神逃出寒冰洞,就是与你算清这笔帐的!”
段凝暗想:原来两人为了一个“情”字,心头又一转念,紫衣女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就见蓦地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紫衣女子朗声喊道:“飞剑乘风,御剑天地!贱婢今日定叫你粉身碎骨。”
“青宗剑术!她果然是青宗的人!不可啊!”段凝失声道。
紫衣女子一指玉像,剑光穿像而过,轰然有声,响彻云霄。可那玉像一如往常,丝毫未损。
段凝本以为玉像尽毁,心神暗淡,忽见玉像无恙,不由得满心欢喜。
紫衣女子微微发怔,似乎不相信眼前之事,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段凝高声问道:“前辈是何人?怎会我青宗剑术?”问了数遍,紫衣女子才收回心神,望向段凝,看了一会儿,冷声问道:“什么人?躲在一旁鬼鬼祟祟!”
段凝虽不知紫衣女子是何身份,可刚才那一剑之击已然不在恩师之下,料定必是青宗前辈。他心里虽然对她不悦,可礼数不敢疏忽,躬身道:“在下青宗段凝,来到这里已半个时辰了。”
“来了半个时辰!嘿,竟然没让我察觉,厉害!你是青宗弟子,你的师父是谁?一剑禅子还是云随子?”紫衣女子问道。
段凝暗忖,她竟认识师父和云师叔。可为何师父从来未在我面前提过此人?他脑筋电闪,嘴上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