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毡帽的是个身着怪异的年轻人,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摘下了毡帽,七八根原本拢在帽子里的小辫子,便垂落而下。
年轻人名叫皇甫,是从西蜀之外来的,不知道为何,昨日却跟随杨胡子进了帝都,郭小九心里猜测,应当和马车里的那个人有些关系。
“来了?”郭小九转身,他瞧着皇甫,皇甫也打量着他。
又经过了许久,这才互相向着对方走去,就像寻常的朋友见面,可他们并不算上的朋友。
甚至是敌人,他们唯一的交集,是在陇东城城头之上,皇甫欠着郭小九一顿酒。
今天不知道,皇甫是不是来还上次欠的那顿酒。
“没有想到哦,能在这地方见到你吆。”皇甫说话依旧怪里怪气。
此时,两个人已经直面,皇甫个子矮一些,不过发髻扎的很高,粗略一看,倒是跟郭小九身高差不了多少。
“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帝都城里。”郭小九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
又是两句话之后,皇甫好像才感觉到有些尴尬,他对着郭小九点了点头,几次欲言又止。
“你还欠我一顿酒,我现在正好在西市有家酒肆,要不要过去坐坐,顺带把那顿酒还了。“郭小九的手,已经紧紧握着刀柄,稍有不慎,佩刀就会出鞘。
“不必。”皇甫回答得有些果决。
一根枝丫好像承受不了未曾消融的雪花积压,猛地从枝头断裂,摇摇曳曳的落地。
枝丫正好落在了郭小九和皇甫两人中间的地面上,枝丫弹动几下,上面的雪花四散而开。
风起,两个几乎同时出手,就在这街巷之内。
郭小九最终没有选择拔刀,两个人拳脚相交,眨眼间已经交手十数次,不分彼此。
两掌碰撞之后,各退三四步,再次拉开了距离。
不知道是谁先收了手,脸上出现了笑意,对方也就跟着收了手。
皇甫这次好像没有了什么芥蒂,轻轻拍打衣衫:“有人想要见见你,所以我来找你喽。”
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郭小九微微点点头,算是应答。
皇甫戴起毡帽,遮住了脸,将头发也拢了起来,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他转身开始向着小巷外走去。
在刀柄上轻轻摩挲,郭小九咬了咬牙,还是下了个决心,先去看看为妙,总比自己回到酒肆,悄声地琢磨比较好。
那道马车车帘之后的冰冷眼神,他似乎感觉极其熟悉,却又不敢确定,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街巷,不是顺着朱雀大街,而是顺着一条小道,向着延平门而去。
走出了很远,直到瞧见了延平门的轮廓,皇甫才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郭小九跟在身后。
转眼间,已经到了城下,守城的军士拦住了去路。皇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几名守城的军士急忙恭恭敬敬地让开了门道。
皇甫这才向着郭小九招了招手,郭小九脚下加快了一些,二人并肩出城。
城外是一片荒野,皇甫继续前行,郭小九始终将手扶在刀鞘之上。
又走出了许久,皇甫缓缓停下了脚步,抬着头,望向一座凉亭,凉亭靠溪而立,其中有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望着溪水河畔。
皇甫转身,对着郭小九做了个请的手势,已经背转了身,不再去看。
望着那道背影,郭小九的拳头,轻轻地握紧,脚下放缓了一些,想要逃避,可如今已经走到了这里,想要回去,肯定会被皇甫拦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站在凉亭内的,是位身着黑裙的姑娘,姑娘个子不高,也就是大唐寻常女子的身高,不过从背影看过去,已经是比那些有些姿色的舞姬,更加惊艳动人不少。
郭小九走入了凉亭,没有立刻说话,站到了女子的身后,反倒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女子望着溪水出神,他便望向远处溪水两畔的草木。
有只未曾迁徙到南边的鸟儿,在已经冻结的溪水之上,打着滑,似乎是瞧见了水下的鱼,在冰面上轻轻啄动。
可惜,鸟儿不可能凿开冰层,鱼儿也就不能被它所食。
黑裙姑娘好像略有所感,这才缓缓转身,手中握着一柄折扇,头顶戴着一根发簪。她很美,原本根本不需要这种寻常女子的装饰,可她依旧选择戴在头上。
“我跟它很像。”黑裙女子缓缓说道。
“祸水姑娘。”郭小九轻吐言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他知道祸水所指,便看向鸟儿、冰层、冰层下游动的鱼。
姑娘是祸水,曾经陪着郭小九入了游魂堡的祸水,也是在郭小九油尽灯枯之际,借给了郭小九十天性命的祸水。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倘若不是她,郭小九今天不可能坐在凉亭之下,坐在她的身后。
“好久不见,郭小九。”祸水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很冷淡,就像看着一个寻常的陌生人,只是知晓对方的名姓。
不知道两个人沉默了有多久,郭小九终于叹息一声,他早已松开了握在刀鞘上的手,他相信祸水不会伤他。
“谢谢你,你不欠我了。”郭小九略微的低着头,不敢去看祸水脸上的表情。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祸水感觉自己脑中猛然响起一道炸雷,难道世间的男人,真的没有人值得她去爱,就算是他郭小九也是如此?
祸水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折扇,为了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