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蟠龙寺香客众多,李显贵到了那三棵松下,看着一个裘衣华服的美人儿,差点认不出来了。/p
这雪雁过上了好日子。/p
俗话说的,三分相貌,七分打扮。老话又说:人是衣裳马是鞍。雪雁长得也有六七分姿色,抹点胭脂化些妆,头上朱钗地插满了云鬓,衣服都是时下的新款式。跟着薛仁村,雪雁人也白胖了几分,更显鲜艳妩媚。/p
看着李显贵一时愣神儿,雪雁就笑:“李总管,你是不认识我了么?”/p
这李显贵也是个有意思的。若是平常,也就唤上她的名字了。可今儿个,她身份变了,从一个唱戏的,变成太守的宠妾,李显贵就叫她一声夫人。/p
这一声“夫人”可将雪雁笑得花枝乱颤。“李总管,当日若不是您,我不会有这番奇遇!您和锦娘姐姐都是我的恩人。莺儿我心里矢志不忘的!”/p
之前呢,雪雁是要认李显贵和锦娘当干爹干娘的。可李显贵顾忌,也有点儿瞧不上莺儿,拒绝了。可这个心思又在他心里盘活了。若是当了莺儿的干爹,那便和太守薛仁村套上了近乎。/p
李显贵就笑:“这与我而言,只是一桩小事。我在史府多年,也常帮助人。当日若非是你,我也一样帮与的。”/p
李显贵并不要她的银子。/p
雪雁就低头想了一会:“总之,是你欠你的恩情。如今我改名换姓,在太守家里,还请你不要泄露了风声。到底我是苦缸子里泡大的,苦了这么些年,如今才过了几天像人的日子。这以后啊……我还得多多仰仗李总管多替我守着秘密。”/p
李显贵就摇头:“雪雁姑娘说哪里话?一则,我并不认识你。你是太守家的小娘子。我是史家里的下人。咱们都头一回儿见呢。史府里的那个叫莺儿的丫头,和你,根本不是一个人呀。”/p
李显贵如此一说,雪雁的心更是完全地放下了。/p
她更让李显贵将银子收下。/p
李显贵就道:“也好。若收下你的银子,可见咱们就是一家人儿。我呀,也上了点岁数,家里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去岁上女儿却又得病死了。我这心里头啊,还真的想再有个女儿,干的也行。”/p
雪雁也就笑了,当下就拜了一拜:“干爹在上,女儿这厢有礼了。”/p
当日,是这李显贵不愿。如今,却也是他主动。/p
李显贵也就扶她起来,说了自己在史府的困窘。“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凡事有聚就有散。到底我心里头也惧。这个当头,若有别的去路,我定不在史府干了。”/p
李显贵是下了决心。史府老太太面慈心狠。越是耗下去,情势越不利。不如现在找个借口走开。可他还是个奴才。此番离开,就必须有个强硬的后台。这后台出面干涉,史府还不能不给几分面子。/p
江城太守堂堂的四品官儿,这分量也足了。/p
雪雁明白。她如今在薛家当着小妾,也却是要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会筹谋的人当她的膀臂。到底薛仁村的正妻还在,还有其他几个小妾。人的yù_wàng是一点一点地增长的。雪雁不甘于小妾之位,只想当薛仁村的正妻,当太守的夫人,以后可封诰命。/p
李显贵若是和她一处儿,凡事也有商有量。她眼骨碌一转,忽想起薛家的管家是个半聋子。许多事上,薛仁村是嘱托了又嘱托。李显贵五十不到,也是精明能干之时,若将他当薛家的总管,自己与他里外应合,自己的地位更是一日日地稳固了。/p
“干爹,这事儿我放在心里头了,一月之后,我再与人捎信给锦娘。”/p
“好。那就拜托薛夫人了。”/p
李显贵不免得意。因觉自己到底没看错了人。这莺儿果然有出息。不,如今也不能叫她莺儿了,得叫雪雁。不,雪雁也不能叫了。她是太守小妾,面儿上得叫姨娘,二夫人。/p
这声“薛夫人”叫得雪雁十分有面儿,她不禁又笑了笑。/p
“到底我也不是夫人。我若当了夫人,你就是我的亲爹了。”/p
一时,雪雁和李显贵先后离开。/p
这李显贵回了史府后,就一日日地懈怠起来。他拿定了主意,这雪雁有把柄在自己身上,不敢不帮与。/p
那里秋纹也就正式到了溪墨的书房伺候。/p
溪墨的一日三餐,秋纹就不做了,她托给了柳嫂子。柳嫂子十分喜欢,这是十分有面儿的事。如今不是她指导秋纹如何捏面点了,而是秋纹叫她如何做清淡且又有营养的食物。其实秋纹也不用柳嫂子教了,柳嫂子会的她都会了。/p
溪墨给秋纹找了一个私塾先生。这先生也是进过秀才的,只是屡次举人不第。这老秀才也会打算盘儿。每月上中下三旬,老先生每一旬来五天。上午教秋纹识字,下午就叫她打算盘。秋纹认字儿,可认得也不算多,于那些之乎者也,并不很明白,还需有专业的老师教授。/p
这段日子是秋纹最惬意的。/p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p
没想到进史府当了丫头,竟还能有机会读书识字。每晚梦里,她都要笑出声儿来。心情好了,这人吃东西也有了胃口,几日过去,秋纹还略胖了一些。/p
她整日在书房,偶尔收拾收拾溪墨的书籍,偶尔偶尔在廊下浇浇花,剪剪草儿,要么就是写字,就是坐在靠窗的书案旁认真临摹颜真卿的大楷。大爷说:学颜体很费笔墨,果然就是。颜体比柳体端庄肥厚,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