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去田中看看。”岳封将行囊交予其中一小吏,而后由另一小吏带路,一起纵马在县中巡视。
这小吏往日担任里魁之职,与县中百姓多有来往,途中与诸多百姓朝面,也各能搭上几句话,毫无官架与官威。
岳封只是微笑颔首,这替他牵马的里魁唤作陈良,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若说得难听些,那便是在溜须拍马上别具一功。
只是虽说似陈良这等人平日做不得大功绩,但也万万不敢犯错。但凡是做官的,无论官阶高低,身边总少不了有此等人鞍前马后侍候。
大致在县中闲逛一圈,岳封道:“陈良,你家居何处?”
陈良将脚步放缓几分,笑道:“禀大人,小人家便住在前方不远处。”
岳封继续问道:“家中可有亲人?”
陈良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又摇头道:“早些年他们外出省亲了,至今杳无音信,想来是客死异乡了吧。”
岳封一愣,道:“你便未曾想过去找寻一番?”
陈良苦笑道:“大人,这年头可当是不太平,似我等寻常百姓,饿死是常有的事,若是哪天不走运遇见了山贼,性命真如草芥一般。”
岳封伸手拍拍陈良肩膀,道:“无妨,吉人自有天相,日后若有闲暇,我会想法替你打探一二。”
“谢大人。”陈良虽只吐露三字,然心中却稍见感动。
不论岳封日后是否真会替其打探亲人去向,只是道出此言,便足见其诚意。
嗬,这县令,似乎与以往那些官威十足的酒囊饭袋有些不同……陈良忍不住瞥岳封一眼,后者有种骨子里的随和,与现今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大人”大不相同,似乎与谁也能攀谈几句,待谁也是温文尔雅。
行不多远,岳封忽轻喝道:“陈良,稍停片刻。”
陈良本自出神,听岳封轻喝,不由浑身一颤,险些惊吓了岳封坐下宝马。
岳封倒是未计较那许多,只是自顾自翻身下马,与赵霆一道步入田中,而其目的则是田中水井。
这水井地处田间正中,平日附近百姓种田,便全依靠这井中水。
岳封探下头去张望片刻,不禁连连摇头,这井深不见底,而井壁上甚至已无苔藓,平原干旱可见一斑。
“大人,小心啊。”陈良忙上前扯住岳封手臂,生怕岳封会一不小心,一个倒栽葱摔入井中尸骨无存。
“不必。”岳封摆摆手,兀自陷入沉思。
他前生一生经商,对农家的五谷、六畜并不算了解,但依靠着后世的优势,要想方设法替农夫省些力还不在话下,只是眼下如此干旱,水井已打下十数丈都不见水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要在这平原立住脚跟,还是得先解决水源问题才是正理。
赵霆见岳封沉思,忍不住问道:“莫非你又有何良策?”
岳封忍俊不禁道:“我又不是师父,不会呼风唤雨,能有何良策?治旱最佳良策无非便是引水,只是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平原百姓经受不起工事。也罢,先看看再说。”
他沉吟片刻,伸手自井边取过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信手掷入水井之中。
只片刻,井底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这已是枯井一口,一滴水也没了。”岳封眉头微皱。这年头不比日后,掘地挖井全靠人力,十数丈已算是尽头了,再向下挖恐怕力有未逮。
陈良嘴唇忽嚅嗫了一下,似是欲言又止,见岳封目光好奇,道:“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岳封道:“集思广益,你若有良策,自然可以提出,若真有帮助,我当然不会亏待于你。”
陈良左右张望一阵,见四野无人,小声道:“大人,这平原也并非全然干旱,还有一口活井,我等平日也全仰仗此井过活。”
岳封微怒:“怎的不早说?”
陈良轻叹一声道:“大人请听我细细道来。这水井在一大户家中,平日我等用水,皆要靠钱粮金箔、被服衣物做交换,我等吃公粮,依仗着县衙权力,还可维持县衙内用度,只是普通百姓……”
“哦,竟有此事?”岳封怒意瞬间收敛,饶有兴趣地轻抚下巴,笑道:“不知那大户平日有何依仗?”
陈良思索一阵,道:“那大户姓张,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前些年来到平原,置下数十几晌地,平日则是收些佃租。除却家中佃农外,这张大户几乎不与他人接触来往,平日也是深居简出,这三四年光景,我也只见过他三四面罢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道:“只是这数年来旱灾愈发严重,张大户依仗着自家有口活井,竟让百姓签下地契,声称只要将地卖至其手中,便可供给百姓一年用水。”
听闻此言,岳封与赵霆嗤之以鼻。
若真将地契交予这张大户手中,日后是否给水也全在其一念之间,百姓饮鸩止渴,即便熬过了旱灾,久后日子只怕更加难熬。
岳封打个哈哈,道:“既是如此,那便好办了。走吧,去会一会那张大户。”
陈良迟疑道:“大人,那张大户家中人多势众,我不能让您以身犯险,是不是等您带来的壮士们归来再从长计议。”
岳封与赵霆相视一笑,道:“不必,你只管前头带路,稍后若有事发生,你拔腿便跑就是了。”
陈良见岳封不似在开玩笑,往日心中积攒已久的愤懑也于此一朝被点燃,只见他重重一点头,咬牙道:“好,大人,今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