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眼睁睁看着夜宸卿缓缓地用笔将口岸悉数勾去,弋栖月只觉得自己掉了一块儿肉。
面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偏要以一副他什么都没做的模样拆了她设的局,像是一只闯入家门吃饱喝足的大狐狸,然后坦坦然地离开,气的她牙根痒痒。
但是弋栖月也不得不认栽。
夜宸卿这厮的心思果真是敏锐,她曾经想过夜宸卿不简单,可如今看来,终究是她看轻了他。
以东皇的年纪和阅历,当初细细研究许久,尚且不曾瞧出她侵略的野心。
而夜宸卿,看着他手里的册子,并没有被翻得很旧,估摸着他只是大略一瞧,竟是看透了这般多的东西。
虽说更多的东西没有被他看出来,但是一个计划,七成已去,剩下的还能起多大作用?
思量痛恨间,夜宸卿这厮已经施施然搁了笔。
弋栖月只觉得心间绞痛。
可是表面上,依旧要是微笑的。
“如此,夜君阁下可还有什么想补充的?”
弋栖月说得很淡然,心里却惴惴地算计着剩下三成。
那几处,不能再被他勾掉了……
夜宸卿那一对墨色的眸子略过她姣好的面庞,随后他垂眸看向那册子,颔首道:“如此便好,不需多添了。”
“北国陛下的气度,夜某佩服。”
弋栖月这边勉强挑了挑眉,仿佛她毫不在乎。
“关于此次意外,贼人究竟从何而来,不知贵国可有着手调查?”
夜宸卿对面略一颔首:“事关皇室性命,自然是调查了。”
“可有结果了?”
“不曾。”
弋栖月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依朕瞧,此事关乎两国,仅仅让东国调查,既是不公,也是不义,贵国若能行的方便,不若趁着现如今事情尚未清明,让北国参与一二。”
夜宸卿抬起眸子,他那墨色的眸子里似是有一番暗渊。
“请北国陛下海涵,此事夜某尚做不得主。”
弋栖月不着痕迹地颦眉。
夜宸卿的手有意无意地略过那个册子。
弋栖月的目光便也不知不觉间溜到了自己此前订立的条款上。
是了,夜宸卿这厮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恐怕是知道自己对东国的野心的。
不知不觉间,搁置在桌下的手暗暗攥起。
她弋栖月是断断不肯再被这个男人算计一把了。
孰知,思量间,对面的男人只是低笑道:
“何况,北国陛下,公不公正看的岂会是参与的程度?”
“公正与否,看得是人心。”
弋栖月颦了颦眉,只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偏偏她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东国珍视自己的皇室之人,自然不会将他的性命置于危难之中。”
夜宸卿轻描淡写,语罢又抬眼看向对面的女皇。
“可北国陛下,恕夜某直言,贵国和东国即便是交好,也是外国。”
“更何况很多事情,本是就经不起考究。”
“事出如此,不若各退一步。”
弋栖月于对面冷笑:“阁下的意思是,信不过北国,不容北国参与分毫?”
夜宸卿垂了眼看向手下的册子:“微臣是东国夜君,一切当以东国为重,事出如此,东国当不当信北国,陛下心里当是清楚的。”
弋栖月暗自咬了牙这厮果真在拿此前合约说事。
心里紧了一紧,随后却是毫不在意一般地勾起唇角:
“夜君阁下所言甚是。”
“正所谓‘公正与否,看的是人心’,东国皇室自然是看重皇室之人的性命,北国若是参与此事,只怕要被安上‘强行介入’的罪名,认为意图不纯。”
“但是夜君阁下,阁下尚未赐姓为‘淮’,单单是异姓王,依旧是皇室的外人。”
“如今阁下又拿什么保证,阁下的意图便是纯正的?”
夜宸卿于桌案对面似是非是地锁了眉。
弋栖月笑道:
“东国皇室子嗣稀薄,朕自然是知晓的。”
“夜君阁下以为,东国皇室若是无后,北国将会受益,殊不知世事有内外之分,北国这个外人,终究还是做得太远了,东国皇室有如此近的外人,这位外人又能拿什么来保证他的动机是纯正的?”
夜宸卿闻言抬了眸子瞧向她。
弋栖月却是施施然又道:
“自然,朕信与不信,并不是什么关键。”
“夜君阁下若要服人,应当让这天下人都知晓因由才是。”
“否则,若是北国参与遭拒,朕保不准要向东国质疑夜氏参加的原由,到时候,只盼夜君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而对面的男人盯着她,一对眸子略微眯起。
那一对弋栖月再熟悉不过的凤眼里,暗渊陡变。
哪怕他面上是波澜不惊。
弋栖月心里空了一空,随后却是毫不露怯地勾唇对上他的目光。
的确,方才她是在逼他让北国介入,因为
除非夜宸卿肯亲口说出来,也让世人知晓
他的母亲成为了东皇后宫中得宠的乾妃。
否则,若是她北国介入不了,她弋栖月便会以夜氏脱不开动机之嫌为由,拉着夜氏一起退出!
夜宸卿坐于她对面久久未发一言,直到他垂下眸子去,瞧也不瞧她。
弋栖月在这一会子里,却是由沾沾自喜到愈发后悔。
方才她为何要赌气,弯弯绕绕,冷嘲热讽地揭他的伤疤?
分明知道这是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