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心里一颤,身形当即便晃了一晃,几步便冲上前去。
淮川听见脚步声一回头,见她双眸血红,吓得手一抖,‘当啷’一声剑已落地。
夜宸卿的身法素来快,几步便跃入窗里扶住老者,抬手给他封了穴,随后便启口唤医者过来。
孙兰匆匆跑上前来。
弋栖月咬着唇,红着眼,立在门前,冷冷盯着面前的淮川。
先生的身子本就单薄,年纪如此大了,如何受得了他这一剑?
而这淮川,还是借着她的名义潜入先生府中,先生善意忠心,收留了他,如今却得了如此结局……
淮川瞧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身子一软便要跪倒下去。
孰知弋栖月手一翻冷冷拔出剑来,一剑便刺上前去。
这一剑,毫不犹豫地贯穿了淮川的心口。
鲜血喷涌,淮川身子一颤,瘫软在地。
夜宸卿见状也是愣怔,几步上前攥住弋栖月的手:“陛下,淮川便是罪大恶极,也是东国的皇子,如今关头,陛下不可莽撞!”
弋栖月把自己的唇角咬出了血,手都在抖,声音却是冷的。
“邱君于朕,如师如父。”
一旁的淮川已晕死过去,夜宸卿颦一颦眉,只得生生将长剑从她手里抢了出来,反手又给淮川封了穴,又招呼着医者来瞧。
此时弋栖月只是无力地立在一旁,如同一根木头,一动也不动。
是了,她想杀淮川,因为淮川胆敢谋害她的老师。
可是便是再想,她也不能杀他。
如今国内够乱的了,如若杀了淮川,东国势必会有说法,而此时的北幽哪里还能扛得住东国之乱?
霎时间,这屋子里乱做一团。
夜宸卿在那边将那两位处理好,才转过身来瞧铁青着脸的弋栖月。
“陛下,淮川有错,但请顾及……”
弋栖月不待他说完,便咬牙道:“朕知道。”
“朕知道朕动不得他。”
夜宸卿那边颦了颦眉,随后低声说着:“二位的性命,应当是都能保住的。”
弋栖月眸光沉沉地环顾着这间屋子,许久许久。
末了她沉了口气。
转过身去看着夜宸卿,她压低了声音只说了一句话:
“宸卿,对不起,也许……朕本就不该带你过来。”
如今叛乱未平,淮川身为东国皇子做出这等事来,若是传到东国,势必会影响北幽和东咎的关系,如若此时此刻东国借机出兵,北国恐怕会捉襟见肘。
所以,她想将此事暂压,待国势稳定后再行计议。
只是,夜宸卿此时就在她身边目睹此事,而他正是夜氏之人。
夜宸卿大抵也能猜出她的想法,他愣怔了一下,随后只是垂下眼去。
“陛下清吧。”
弋栖月不着痕迹地咬住半边唇角,再然后,抬起手来掠向他耳后。
她冰凉的手指掠过他的长发,蓄了些许内力,最终在他耳后凌厉一点。
夜宸卿的身子卸了力气,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弋栖月抬手扶住他,垂下眼瞧着,末了幽幽叹了一口气。
分明他给了她如斯温暖,她却……
只是。
若仅是她一人性命,她自是会信他她和他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并非木石之心。
可如若再算上千千万万,可能被这信任牵扯进来的无辜的人呢?
弋栖月不是圣人,可她是帝王,而那些人是她的子民。
她并非不敢信夜宸卿,却是不能信他。
身为帝王,又何尝不可怜。
弋栖月,你果真……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夜宸卿再醒过来的时候,面前一片幽暗。
这地方封得很紧,像是一个牢房,却显然比牢房的条件要好。
且不说干净整洁的环境,柔软的床榻,摆着纸笔的桌案,便是火盆和古琴,都是齐备。
夜宸卿环顾了一下这屋子,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但是他相信,这样的暗室,无影和其他人都绝不可能寻到他。
想必陛下一直都知道他在身边埋伏着亲信,也大致知晓他的身份,只是她一直以来都宽容到不加约束。
直到这次。
她毕竟是帝王,终究也是不肯信他的。
被她点了睡穴,力道不浅,夜宸卿也不知自己究竟昏过去多久,只觉得如今额角还在隐隐作痛。
撑着身子还是从榻上起来,夜宸卿几步走到琴案边坐下。
孰知手指方才触及琴弦,弹出几个乐音,暗室的门便被推开来。
弋栖月立在门口,垂下眼睛来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