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也算不上是糊弄他。
一片漆黑里,她这句话落下去一会儿,夜宸卿便低着声音道了一声是,随后,抱着她的手便送了开去。
弋栖月便从他怀里折腾出来,两手扶着膝盖,两眼看向洞口那零星的星光。
脑海里却突然想着,果真还是他怀里暖和。
“陛下腿脚还不方便,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先同臣下说,不要轻易自己往外跑。”半晌,一旁的夜宸卿低低地嘱咐了一句。
弋栖月应了一声。
夜里很静很静,弋栖月想着他应当也是累了的,二人挨得挺近,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听见了他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
弋栖月在黑暗里下意识地抚上自己手腕上的木镯子,脑海里却开始了一番盘算。
昨日她从陡坡跌落下来的时候,趁乱把自己的簪子扔了出去,这是她幼时和烈倾玩耍时的信号,代表着她没有死,希望烈倾能瞧见。
如此,他们寻不到她的尸体,却也依旧要认为她还活着。
对秦断烟他们,也要说她还在军中,如此,弋轩的篡位一事势必要耽搁些时候。
其实弋栖月在抛下簪子的时候心里并不确定自己能活下来。
但是,如若她活下来,这就是顺理成章。
如若她活不下来,烈倾他们有着这么个念想,也能得到仇将军的接应,如此,不仅仅能拖延弋轩上位,还能保住烈倾他们的性命。
只盼着他们能瞧见那簪子罢。
弋栖月想着,抚弄了一下空荡荡的头发。
她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洞口透过了一丝光来。
瞧见洞口外面恰好便有火棘果,弋栖月想着不若出去采写回来,便当早餐,离得近,也算安全,正要起身,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的夜宸卿,此时此刻他把头搁在手臂间,垂着一对眼睡得安稳。
弋栖月本想回过头去,不料眼神一晃却瞧见他手腕上露出了些白色的布条。
她愣了愣,随即便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那是一圈绷带。
弋栖月心下微诧,不知他怎会伤在这么个危险的地方,从一旁的药箱里取了个绑带,便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伤处拆开来。
殷红的一溜伤疤便映入眼来。
弋栖月瞧着这伤,心里便是一空若是有人伤这个地方,要么是为了取他性命,要么便是为了废他武功。
好在这伤口还浅。
她咬了半边唇,抬手给他换了个绷带扎上,随后小心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到洞口边踩了些火棘果过来。
这果子她熟识,自然是敢吃的,毕竟当初她一路从苍流逃亡而来,不知吃了多少顿,饱满的、干瘪的、成熟的、青涩的……几乎尝了一个遍。
弋栖月带着些果子又走回来时,方才坐定,便瞧见夜宸卿那一对扇骨般的长睫毛颤了颤。
知道是这厮快醒了,弋栖月笑了笑,抬手便执了一串果子塞到他唇边去。
夜宸卿一个怔愣间彻底醒过神来,口中的果子味道很陌生,微涩,可大抵还是甜的,他张开眼看着面前的女皇陛下。
“放心,这东西没毒,朕以前吃了半年多。”弋栖月瞧他一眼,抬手又递给他去。
夜宸卿便接在手里,瞧了瞧,张开口便吞了下去。
“陛下自己这般出去,太大意了些。”
半晌,他压低了声音说着。
弋栖月瞧了瞧他:“朕也知道自己现在一瘸一拐走不快也走不远,但是这果子就在洞口,过去采一些也算不得事。”
说着,她指向洞口边。
夜宸卿在一旁点了点头,端详着这果子,心下想着,之前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竟是到了用这野果撑半年的地步。
孰知,一旁的弋栖月吃完了便在地面上,拿着孰知划来划去,末了,她启口说着:“宸卿,今日先去瞧瞧能不能回营罢,如若不能,过几天陪朕去趟灵隐寺罢。”
夜宸卿本是在一旁收拾着,闻言愣了愣,随即颔首:“是,陛下。”
此时此刻,北幽皇宫中。
弋轩坐在东宫的正位上,面色有些白,可是精神气很是充足。
秦断烟一袭红衣站在他身边,低声说着:“搜了一夜也没找到弋栖月,俞茗羲那边也一直坚持,说弋栖月无恙,已回到军中。”
弋轩颦了颦眉:“难不成她真活着?”
秦断烟摇首:“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现在已经派了线人摸进他们营里,他们营外的方位也已经围上,到时候在就是在,不在便是不在,他们也扯不了谎了。”
弋轩点了点头:“不过,便是她活着又能如何呢?只要弋栖月还活着,就不可能不管她的母亲,灵隐寺如今便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她一旦过去,就会落在我们手里。”
秦断烟笑了笑:“不错。”
二人正谈着,侍婢却来叫了一声:“殿下,大人,淮公子到了。”
来者正是淮川,他拂了拂袖子走入正堂,并不理睬弋轩,只是对着秦断烟道:“大人找在下何事。”
秦断烟一笑:“如今我已履行了承诺,让弋栖月再也算计不得你的妹妹,还留了你一命,让你从宫中解脱,顺手还帮你处理了夜宸卿,三条皆占,淮公子想必也该履行诺言了。”
淮川颦了颦眉,却也不加拒绝:“如何?”
“公子说出去,还是弋栖月的旧人,此番太子殿下这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须得公子帮忙吹一把风。”
淮川颦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