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尧等人的话音还未落地,随着官军阵中的一声号炮响起,雨点般的利箭,成团地擦着寨墙上的箭垛飞了进来。马二保一把将身前那个探出半个身子的庄丁拉了回来,不过很可惜,他还是晚了,等自己将这个人的身子拽进寨墙,这才看到,有一只黑羽的利箭准确地插在了他的咽喉处,殷红的血正如涌泉一般咕嘟嘟地往外流淌。
“啊!”发出惊叫的同时,马二保将这具尸体猛地推到了一旁,身边同寨子的一个伢子,看到自己的脚边,猛然多出了一具鲜血淋漓的死尸,更是不遑多让,他一声没吭地就吓晕了过去。
李赤心领着三千血勇之士,奔走在通往老营的山路上。就在大家高声吟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同时;他命义弟李双喜,带上他自己的亲兵抬上一部分粮食,让他们走村串乡,向伏牛山的百姓宣传闯军不抢粮食,是仁义之师的道理,忽悠伏牛山人与自己同仇敌忾对抗官军。
这是他从电视剧中看来的大杀器,李赤心的眼前仿佛涌现出了无数附近村寨的山民,他仿佛看到这些人正在箪壶豆浆,准备迎接自己这支仁义之师、威武之师。他自己则是振臂一呼,“穷百姓们,我们也是受过苦的人,让我们联合起来,反抗明朝政府的暴政吧!”
憧憬之中,他自己率领这些渐渐被忽悠瘸了、渐渐壮大起来的吟贼们,一路上吟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义无反顾地直捣黄龙,直戳官军的菊花台……
“未来的场景是如此美妙,我却一心要跑跑,这样非常不好!”李赤心在高低不平的山路间做着批评与自我批评。
“李过!你有冒泡啦!”,隐约感觉到一计红氏绝学窝心脚,正以五公里的时速奔向自己的心窝,李赤心伸手探入自己的怀中,捏住小人儿的后脖颈,将逆子李来亨从军袋中掏了出来。
“孽障,你再胡说,就喷你一脸老血!”李赤心话音刚落,就有一声“啪!”的脆响,一个五彩斑斓的鼻涕泡在夜风中破灭了。
“大哥,小弟无能;我没能完成任务,求大哥……你骂我、处罚我吧!”李双喜跪倒在路旁的雪地中,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哦、呃、哦!山民的事?”
“正是!求大哥责罚!”李双喜血往上涌,大哥披荆斩棘带领大家出生入死,自己却总是一事无成,非但帮不了什么忙,还总是扯大哥的后腿,双喜的心里快要愧死了。
正巧,山谷间一声报晓的鸡啼,霎时赶走了李赤心大脑中的外歳,“所纳斯德,原来是自己想岔了啊!”
李赤心神情地望了一眼赤胆忠心的小弟双喜,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愧疚的心情弥漫开来,“这才是大明朝的子民啊,他们不会学巴黎人因为吃不上火鸡就一怒结社,更不会因为工作超时而黄袍加身,这个朝代的人民,永远用最顽强的姿态去活着,只要给他们哪怕一丝丝的机会……”
李赤心没有权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自己都恨不得像崇祯皇帝学习,吃着火锅唱着歌就可以生杀予夺,“小弟,起来吧,是哥哥我想错了。”
双喜听出了大哥声音中的那丝悲凉,他怕自己的无能寒了大哥的心,挣扎着从下马搀扶自己的李赤心手里挣脱出了,倔强的甩甩头,用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语调对李赤心说道:“大哥,我再去鼓动山民起事,这才如若小弟做不到……”
不等双喜说出下文,李赤心一把用自己揩过鼻涕的大手堵住了双喜的红唇,“住口,莫要胡言乱语,刚过完年,留心过路的神仙听见!”
听着大哥暖心暖肺的低语,李双喜禁不住热泪盈眶,他插手道:“大哥,小弟从此就是你的人啦,不仅生是你的人,就是死也要做你的死人!”
李赤心痴傻呆捏地看着向自己表忠心的双喜,“我说什么啦,我做什么啦,我到底说过什么做个什么啊!老天爷,你却要如此地善待我?”
双喜看着大哥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包,心中依旧惴惴不安,“‘一只虎’李过是什么德行,闯营中人妇孺皆知,说好听点你就是一个浑蛋;虽说今天意外在绰号前面加了个前缀,叫做‘以德服人一只虎’,可是谁知道会在那个时辰就变了回去?”
他暗中四下张望了一眼,一个人,如果大嫂红氏在此,那么……”
双喜已经不敢去想“那么”之后的东西了,他感觉一准是自己过年时那柱高香烧对了,在混不吝的大哥面前,连过路的神仙都护佑自己。
“大哥,没什么吩咐,小弟这就领人去那个……那个,宣传!不宣传出这些该死的山民,小弟就无颜再见大哥,告辞了!”双喜毅然决然地扭头就走。
“嫩嫩滴,给窝滚回来!”一气之下,李赤心操着一口地道的米脂土话开了腔,“腻咬奇思鹅?”
双喜觉察出大哥腔调的变换,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他赶忙爬在大哥的脚下,恳求道:“大哥,千万不要动怒,你可是虎贲营之路的明灯,你说啥我听啥,好不咧?”
他心想“大家土话对土话,谁也不算岔,今天大不了你打我跑,你逼我闹,逼急了我就逃之夭夭……”
李赤心没想齿白唇红的兄弟双喜,竟然差一点被自己逼成了逃兵,李赤心欣慰地祭出摸头杀,“兄弟,哥哥我很欣慰,我是高兴啊!从今往后,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让我们兄弟开辟一个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