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长得一副男人的脸皮,性子软的像个娘们,雷声大雨点小......”那个被叫做“贾矮子”的矮个少年,说着嘲笑的话,背着手,施施然走到梅望晨的面前,却正眼也不瞧他。片刻后,立马有人从旁边搬来一个石墩椅子,放在“贾矮子”的面前。“贾矮子”搭着那人的手,站上石墩,比梅望晨还略微高出一点,他这才看向梅望晨,“本少爷不喜欢有人低着头看着我。”不知是解释给谁听的,他继续说道:“不过今儿少爷我心情好,你打了金姑娘的脸,总要给点赏赐,权当给狗赏根骨头吃吃。”说完,轻抬右脚,朝着梅望晨伸了出去,停在半空之中。
周围响起几声权贵们的轻笑,而那些寒门子弟见状,也是脸色一变,脸色有些悲戚,但眼中却又好像有几分羡慕。
赵峰春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李元那胖乎乎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忿和一丝不忍,哥哥钱端微微摇了摇头,弟弟钱瑞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贾矮子”那悬在空中的脚尖,冷珊早已经放在了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有些厌恶的看着这一切。
历史总是这样,不管身处何时,不管身处何地。
贫贱的人总要跪在地上,祈求着站在高处人施舍一点人间的暖意,哪怕那人原本比自己更矮一些。
......
梅望晨毕竟是镜都出来的,不是那不明世事的野山沟里的穷小子,他自然是知道“贾矮子”这一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天下诸国之间,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定,当权贵们看中某个奴仆的时候,自然不会掉价的去问什么“你愿不愿意当我的仆人?”之类的愚蠢话语,毕竟在权贵们眼中,这样问太掉价,不够自矜,不够清贵。所以每当这时,他们都会惬意的伸出自己的右脚脚尖,让那些被看中的、卑微的穷人跪下,拿额头轻触自己的脚尖,这便算达成了主仆协议。
虽然人跪在地上,却不用额头磕地,这很符合权贵们的审美,既能展现出他们仁慈的形象、宽广的心胸,同时又能满足他们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这种行为还有个诨名,叫“头不点地”,像是一种仪式,或者又称为一种契约。
是贵族们对贫民的恩赐,是位高者低位的超然。
而一般贫民却乐于接受这种赏赐,因为一个位高权重的主人,意味着自己身份的变化,意味着与穷苦生活的告别。
“贾矮子”明显不是一般的权贵之后,他的地位在这山间平台之上隐约更加超然,在他人看来梅望晨能攀上这样一颗高枝,意味着太多太多,别的暂且不说,知道在这隐山学院之中,他可以比其他寒门子弟好得太多太多,何况他日后若是能从隐山学院成功毕业出来,那么他的地位自然不是一般奴仆可以比拟的,“贾矮子”身后的家族,必定会给与一些的支持,而就是这么一丁点的资源,可能就意味着腾云驾雾,直上云天。
广场上的人,无论是权贵,亦或是寒门,所有人都等着梅望晨弯下自己的膝盖,低下自己的额头,去轻轻接触那高贵的脚尖,然后走向属于他自己的光明未来。
而梅望晨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盯着那悬空的脚尖看了半响,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走向那个站在石墩上才能与自己平视的豪门子弟身前,在着周围寒门同胞略带艳羡的目光中,在其他权贵冷漠不齿的目光中,他轻轻弯下了自己的腰,朝着那悬在半空中贵不可言的脚尖,低下了自己的头......
一切都在按着正常的剧本发展着,落魄的穷小子向清贵的高门子弟低下了头,这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显然今天的事注定不会这么平淡收场。
......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类似于炮竹的轻响。
“啪。”
一个白色的人影凭空出现在贾矮子的斜上方,这一切来的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贾矮子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悬在空中的右脚便被那道人影一起带着飞了出去。
“哎呦!”那是贾矮子的惨叫声。
“唔......”那是那道白色人影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
梅望晨微微无语,看着自己手上那只绘着金边的靴子,心想着:自己明明是准备弯腰提起这臭矮子的右脚,摔他个狗吃屎,怎么最后却不小心捞了只鞋子回来?
再看那个白色人影的模样,他的无语顺变成了无奈,摇了摇头,怎么哪哪都有你,以前在镜都就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到了隐山就不能消停会?
一时间,山间平台上闹腾了起来。
贾矮子的跟班里自有人慌忙上去扶起了他,另外几个跟班对着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怒目而视,没有当场上去给那人两耳光,全是因为不知道是这个时候直接上去打脸,还是等贾矮子开了口之后上去打脸,更能帮自己丢了脸的主子把那张掉在地上的脸给找回来。
贾矮子刚支起自己的小短腿站起来,就开始蹦得没点高的骂娘,前一刻自己还削了金姑娘的脸面,高高在上地站在石墩子上,云淡风轻的准备收条狗。多么完美的节奏,多么高贵的形象,但是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就被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打断了,还是以这么丢脸的方式被人给撞飞了。就像酷暑之中,刚喝了口冰镇的酸梅汤,还没试着凉气呢,却又紧接着被人给捂上了被子,还他娘的,关上了透气的窗,你说他如何不躁怒。
“他娘的......给我往死里削......”
话音未落,他那些跃跃欲试的跟班们早已经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