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去几步,绾香突然意识到萧怀瑾刚刚说话的样子有些委屈,于是回头踮起脚在萧怀瑾耳侧说了句:“我很快回来,给王爷煮鱼肉羹。”
眼前人粲然一笑,替绾香别过耳鬓的碎发说了句:“去吧。”
而后就看着她一步一远的离开。
……
东街外院幽深的连廊绵长如同岁月,别致的轩榭与茂盛的老树相伴,女人的歌声悠悠袅袅盘桓于亭台中。
满眼愁容的人就伏在栏杆上对着下面缓缓流水轻吟低唱,曲中词是她自己的词,曲中人也是这院中的人。
此处竟这般静谧,里面卧着一个卫芮,旁边站着绾香拨给她的丫鬟。绾香四处张望,也没见到绥国公府的小公子在哪。
刚一走进亭子,卫芮当即回头看向她,看似无意的擦拭了下涨红的双眼强勒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看着绾香:“你来啦。”
“见到他了?”
“是啊。”
“看样子,你们之间并不愉快。”
“他母亲因为我一头撞死大牢里,咱们之间还能愉快到哪呢?”
“就算没有你,永晟公主也一定要死。”绾香神情坚定的告诉她:“因为她知道的太多,却管不好自己的嘴。”
卫芮点头,笑脸随即变得有些苦涩,她痴痴的望着水里成群结队的游鱼,撒了几粒食进去,原本有序安静的游鱼便凑到一起,争了个头破血流。
她感慨到:“你这院子真不错,山水相伴景致怡人,住在这我就不想走了。”
“王府不缺这一个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若是喜欢,以后就住在这。”绾香难得对外人放低语气,想竭尽所能的叫卫芮心里好受些。
但卫芮却放下了上扬的嘴角:“但我看中的可不仅仅是这院子,还有你的丈夫,那个天下难得的专情人。”
话音未落,绾香的嘴角便忍不住抽出了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见到她有那么一刻慌张,卫芮转头便是无情的嘲讽:“瞧你吓的,说笑而已。
我只是羡慕你爱对了人。人不怕痴情,只怕错付。倘若那个人是对的,捧出一颗红心又如何呢?”
绾香随手那些案桌上的青釉瓷碗凑到鼻子旁嗅了嗅,嗅到里面的药味,眉峰一皱问卫芮:“哪来的?”
“他带来的。”
绾香赶紧问:“你喝了?!”
“我是个母亲,再怎么窝囊也不由别人动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那他就这样罢休了?”
“你院子里的人得用,给赶出去了。”
这会卫芮看上去很淡然,淡然到叫人感受不到她有多伤心。
“你在清月坊待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人心能难测,男人的心最是善变?”绾香坐到席子上,叫一旁的丫鬟把青釉瓷碗拿下去,随后对卫芮讲:“不论是什么人,睥睨天下的王者也好,你我这样的女子也好,都不应当把你男女之情看得太重。”
“那……还剩什么呢?”
“毕竟这世上还有好多山水是你未曾见过的,好多事物也未曾体会过。你呢?就住在这院子里,做些正当营生。
衣料朱钗金银玉饰,妆粉胭脂,没有人能比你更懂这些了。”说着绾香握住卫芮的手,从未如此轻声细语的劝慰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赚了银子就带他游山玩水。
若是个男孩长大了就去和梁错习武,像甫玉一样上战场。若是个女孩你就教她读书识字吟诗作对,教她弹琴唱曲,自由自在的长着,等长大了再寻个好人家。
倘若你不想留在皇城,就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给你带盘缠置办院落。天下之大,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你吗?
到时候有人问起孩子的父亲,你就说……死了。”
“死了?”
绾香认真的点头:“对!就当他死了。你有孩儿作伴,弹琴绣花做些小生意忙得不亦乐乎,只要心里是满的便不会再想其他的了。
倘若绥国公府的人还是不放过你,我便想折叫他们自顾不暇。最不济,将几个不安分的毒死,他们就彻底老实了。”
绾香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杀人是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的事情。
卫芮仔细思量着绾香的话,看着眼前青葱一片,像是有所疑惑的看向绾香:“倘若这颗空落落的心真的如此容易被填满,为何那些姑娘宁愿花上千金给自己赎身,也要同一个穷书生去?
说到底,还是为着和倾慕的人在一起,图个安稳余生。”
她就那样双眼期盼的看着绾香,等着她再说些什么出来,绾香到底也没有叫她失望:“这大抵就是人各有志吧。
你的苦衷无法言说,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苦衷都没有吗?守着四方院子过活,低眉顺眼佯装大方贤淑。
夫君若是有些本事,再添上一两个新人,还要提防那些小妾,时不时的要为了同一个男人与之打擂。
在情爱之事上,男人不用守规矩,最多不过是要被人抻着耳朵叨叨几句,落一个‘多情’的名声。
而女人,稍有不慎便要被责难,轻则被休没头没脸的送回娘家,重则用刑至死。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你不如看得通透些。”
“通透些……”卫芮喃喃自语,惬意的靠在垫子上问绾香:“那你呢?看得通透吗?”
“我?”
“若是你的王爷也要亲手杀死你们的孩子呢?”
绾香想也没想便坚定的回答:“他不会。”
卫芮追问:“为何不会?”
“就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