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儒傍晚骑着自行车,背着盒子炮,独自回了淘沙村。
为了赶时间,张晓儒车子骑得飞快,自行车蹬得像箭一样,特别是经过神婆沟时,更是一口气就冲了过去。
这次回去不为工作,只是想动员戴氏搬到三塘镇居住。
戴氏到镇上去,还可以住大房子。戴氏却坚定地摇着头:“我不去镇上。”
张晓儒劝道:“娘,我现在是新民会长和维持会长呢,可以让您享福了。”
让戴氏去镇上,也不全是为让她享福,对张晓儒也是一种掩护。
他当了维持会长和新民会,却把母亲丢在乡下,别人也会怀疑嘛。
戴氏盯着张晓儒的眼睛,不满地说:“你那是享福吗?”
张晓儒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了深意,他一时语塞:“……”
他在淘沙村时,多次在杂货铺内的暗室开会,有时关巧芸还会借着与戴氏在院子里聊天,给会议放哨。
如果说戴氏没有察觉,那是假的。
戴氏意味深长地说:“真要去,让巧芸跟你去。她能帮到你,我老了,想帮也帮不了啦。”
张晓儒做的事,她确实知道几分,也能猜到几分。
别人都说张晓儒替日本人做事,她从不反驳,只在心里高兴:我儿子是个抗日大英雄,在日本人的鼻子底下抗日呢。
张晓儒搂着戴氏的肩膀,笑着说:“娘,你还年轻着呢。”
戴氏挣开,嗔笑着说:“你也该成家了,我看巧芸不错,娘相中了。明天娘找人去她家提亲,你把人带到镇上,以后你也有个帮手。”
张晓儒连忙说:“我还没考虑结婚的事,而且巧芸也走不开。”
戴氏急道:“怎么走不开?你不在村里,她天天来陪我,白天帮着我打理杂货铺,还帮我割草喂羊。她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张晓儒不再说话,母亲洞察秋毫,平常只是不说罢了。
戴氏见张晓儒不回应,又说道:“你安心带她到镇上做事。家里不用操心,村里的事,也不用操心。”
张晓儒满脑子都是工作,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晓儒哥!”
关巧芸得知张晓儒回来后,马上跑了过来。
看到张晓儒站在院子里,心里突然特别高兴,像吃了蜜似的,整个人都甜了。
戴氏看到关巧芸,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你们说话吧,我去睡了。”
张晓儒等戴氏一转身,马上说道:“把达哥喊来,我有事跟他说。”
关巧芸撅起嘴,不乐意地转身走了。
不管她有多少心里话想跟张晓儒说,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
“有烟丝吗?”
关巧芸走后不久,张晓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突然听到有人问。
他下意识的回答:“没有。”
说完后,他才猛然醒悟,这不是接头。
转头一看,说话者不是李国新,而是淘沙村的张盐求。
张盐求比张晓儒要大十来岁,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成家。
张盐求整天游手好闲,是淘沙村有名的二流子。
“杂货铺连烟丝都没有了?”
张晓儒掏出烟,递了一根过去:“是盐求哥啊,这么晚了还来买东西?”
张盐求双手接过烟,恭敬地说:“对不住啊,刚才没看清,张会长回来啦。”
张晓儒随口说:“回来看我娘。”
张盐求拿着烟,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感受到烟丝的香味后,才轻轻叼里嘴里,点燃后,贪婪地吸了一大口。
张盐求让烟在肺里打了几个转后,才恋恋不舍地吐出来:“张会长,你不但要经常回来看娘,也得回来看看自卫团。自大从你去镇上后,自卫团都变样了。”
张晓儒不动声色地说:“变样了?变什么样了?”
张盐求神性地说:“他们在宣传抗日,要跟东洋鬼子对着干呢。”
张晓儒眉目一跳:“他们是谁?”
张盐求低声说:“自卫团有些人。”
“张盐求,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晓儒正要说话时,张达尧突然走进了院子。
张盐求看到张达尧,连烟丝也不买了,把烟倒扣着,弯着身子溜了出去。
张晓儒扬声说:“盐求哥,等会我给你送烟丝,你在家里等着。”
张盐求连忙说:“好的,我哪也不去,在家里等着。”
张达尧苦笑着说:“晓儒,他换烟丝的东西,不是偷的就是摸的。”
张晓儒瞥了一眼张盐求离开的方向,淡淡地说:“进去说吧。”
张晓儒到暗室后,问:“张盐求是什么情况?”
张达尧叹息着说:“他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死十多年了,整天好吃懒做、偷鸡摸狗。”
张晓儒问:“他也受过训练吧?”
张达尧点了点头:“是的,训练时天天喊苦,不是装病就是耍赖,反正是不想训练。”
淘沙村十八岁至四十五岁青壮年,全部要接受自卫团的训练,哪怕张盐求是个二流子,也不例外。
张晓儒缓缓地说:“他刚才告诉我,自卫团有人向他宣传抗日。”
张达尧叹息着说:“这是我安排的,看来他的思想是改造不好了。”
张晓儒严厉地说:“既然知道改造不好,为何不讲究方式方法?”
这是张晓儒第一次在张达尧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淘沙村的发展一直很顺利,张达尧的思想开始麻痹大意了。
张达尧不以为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