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很深,筒子河岸边却是氛围诡异,人们穿着五彩衣,在河边默默地跪着,焚香祷告,时不时抬起头来,望着那黑幽幽的河面,眼中充满了敬畏。
他们不敢靠近河神庙,只是将祭品放在尚未完工的大祭坛上。
这个大祭台虽然才刚刚垒起一个高高的土台,但因为时常有人走动,周围的泥土早就被踩得坚硬结实,甚至有些光润,就如同夯打了无数次一般。
老百姓是极其虔诚的,神龙出于筒子河,他们又岂能不来膜拜?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过来膜拜,昼夜不息,河神庙也就热闹起来了。
人多就乱,毕竟是护城河,禁军也不会让百姓靠近贴近城门的那段河岸,无奈之下,人们也只能往河神庙对岸拜祭。
不过想要到那边去,每次却需要交纳一些香火钱,好在不是甚么大钱,完全看你心意,多少不论,财货都可,也是随意。
这也没有引起信徒们的反感,反而不少人乐意孝敬大钱,当然了,有了这些人维持秩序,场面也就井然有序起来。
而且他们还在河岸边上招揽一些商户,这个地段就更是热闹,俨然是京城外围新兴的商业区。
当然了,这也只是白日里的勾当,若是到了晚上,可没人敢大吵大闹,惹恼了神龙,只怕谁都活不成。
有了人流,也就有利可图,自然也就有人活络起来,不过这个地盘谁也不敢染指,因为骑龙的那一位,已经发过话,将河神庙交给了金长进来管理!
金长进本只是个小捣子,得了李秘的教诲之后,也不再欺压百姓,所以香火钱才这么随心,至于招揽商户,初衷也是因为有些信徒不见神龙不回家,一直住在河岸边上,赶都赶不走。
人总是要吃喝的,既然这些人不肯离开,金长进只能让商户入驻此处,做起生意来。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独享,所以将商户等部分权限,交给了自己原先的帮派,也就是占据地下水道系统的那个帮会。
这些老鼠会从来见不得光,地面上的帮派都不太乐意跟他们打交道,可如今他们一下就洗白了,不再偷偷摸摸,反倒正大光明做起了正当生意来。
所有这一切,都得益于金长进与李秘那一点点交情,全凭着李秘一句话,就改变了金长进的一生!
金长进第一次觉得人生有了目标和意义,他变得很勤奋,即便夜深了,他也挎着一根沉重趁手的榉木棍,在河岸上巡视,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常住于此的信徒,对他早已熟悉,路过之时还会打打招呼,有些人身子不舒服,或者有其他需求,都会找金长进来帮忙,他也算是京城的一号人物了。
心里如此想着,金长进也就更是振奋精神,那一点点困意也消散无形,喀喀抖了抖脖颈,便继续往前巡逻。
到了河神庙左近,他也不敢太靠近,那神龙白日躲在水底,夜里才出来吃东西,他们在傍晚的时候,就会将大量的肉食放在河神庙里。
入夜之后,是无人敢再靠近河神庙的,到了白日,才派人进去打扫干净。
这些人都是知道规矩的,金长进也没想这许多,正要路过,却发现一个黑影,正往河神庙走去!
金长进也是心头大骇,因为他知道,没有李秘在此坐镇,神龙随时会吃人,今夜也不知怎么回事,神龙并未出来吃东西,还饿着肚子呢!
往常情况的话,若是神龙出来吃东西,会把河神庙里的灯全部都打灭,因为神龙不喜欢火烛,如今河神庙还亮着灯,便说明神龙尚未进食,这人到河神庙里,可不是找死么!
金长进见过太多这等事情,估摸着此人也是不知死活的小蟊贼,想溜进河神庙里偷东西,事前却没有搞清楚这是神龙的地盘!
亦或者明知道是神龙的庙宇,却不知是神龙的饭厅,还以为是神龙的巢穴,里头必然留有大量的宝藏,这才铤而走险的!
金长进可不管这些,这人不顾自家死活也便罢了,若惹恼了神龙,只怕河滩上成百上千的信徒,都要遭殃!
“呔!快停步!快停步!”
金长进也不敢大声叫喊,毕竟神龙对声音最是敏感,他只好压低了声音,焦急地示警,谁知道那人竟是没有停下!
金长进也顾不得这许多,硬着头皮便追了上去,河神庙的大灯笼便仿似巨兽的两颗眼珠子,灯光之下,他终于也是看清了那人的身段与面目。
此人也不到三十的年岁,身长枯瘦,一张脸是苍白如鬼,好像在水里泡了许多天的尸体一般苍白。
他的嘴唇黑紫,眼眸如黑色的流光,根本就没个人样,倒像是地府判官住进了一个书生的躯壳里头一般!
金长进终于明白,这可不是寻常小贼!
“这位爷……前头是神龙仙洞,可再不敢往前去了……”
那人见得金长进,也是笑了,朝他揶揄道:“你个小捣子当了几天大爷,眼都望天了,连小爷我都不认得,这不是讨死么?”
金长进睁大眼睛一瞧,脑子里一转,登时欢喜起来,朝那人道:“原来是索爷,是小人眼拙,该打!”
来人确是索长生无疑,他倒也不想惹这条牲口,只是如今李秘被困内宫,生死不知,神枢营把守乾清门,几个阁老和将军,都不敢轻易调动兵马,生怕引发更大的兵变,他只能找到这里来了。
这牲口野了几年,早已不认他索长生,只认李秘,索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