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的清晨,寒气已无,有些燥热,皇帝与高元、韦震三人缓缓的走进了隔壁的书房,李公公亲自与一众宫女太监送了冰山来消暑,又呈了早膳,一一摆放完毕,皇帝与高元韦震三人各自落座,李公公躬身一礼,缓缓向后退去,皇帝叫住他:“老李啊,都是熟人,一起吃个早膳吧。”李公公身子一颤,老泪在眼眶中打转,就要落下,但好歹是止住了,努力笑着说道:“老奴叩谢陛下洪恩了,国公爷,侯爷,老奴叨扰了。”韦震与高元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天平帝的早膳并不丰盛,不过一碗糖粥,三四份小菜而已,高元长期在北边戍边,习惯了吃馒头,天平帝又吩咐御膳做了几个奶香馒头,几个相识多年的老人,各自不做声的用着膳食,待得用膳完毕,撤了下去,皇帝才扬起了剑眉,问道:“两位爱卿,城外战事如何?”他没有时间再去繁文缛节,一开口就是直接到了主题。
韦震与高元目光相交,还是韦震先开了口:“不容乐观。”
自从五月围城,至今已五十余日了,梁王军队有增无减,各路勤王军相继被各个击破,现而今,连日围城,洛阳城内守军已不足八万,而梁王叛军已高达三十余万,而更不利的消息也从关中传来了,原西京留守,蓝田侯全山十余万大军已然攻破潼关,潼关守将**殉国,而今,随时都有可能从西面攻来,到时候两面合围,洛阳就彻底成了孤城了。
形势已然如此,皇帝不禁黯然,自己这个儿子,曾经看着是那么孝顺,那么无欲无求,没想到原来一直都是在做样子,去年就不应该撤换高元,更不应该让自己这个儿子接下总督剿匪事宜,现在这苦果可谓是自己亲手酿成,长长一声叹息:“朕对不住天下黎民啊!”一句话说完,老泪就顺着脸颊滑落,十多年来勤于国政,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一朝全被不孝子毁尽,他怎能不痛心疾首?
高元三人听得皇帝这一句,连忙起身跪倒,连声称臣等罪该万死,皇帝摆了摆手道:“我们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弟兄了,今日也不兴这些虚的了,都起来吧,这次梁贼之叛与爱卿无关,是我的过错…”
“高爱卿,你说,就凭洛阳城中守军,剿平叛逆有几分希望?”“无,”高元斟酌了半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现在不是我们怎么剿平叛逆,而是梁贼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攻陷洛阳…”
“什么?”皇帝听得这句,心算是彻底凉了,虽然对于局势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是局势大坏至此,却绝对超过了他的想象,如同力气被抽尽,皇帝半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道:“形势已败坏如此?”
高元不敢直视失望的皇帝,黯然的点头道:“梁贼这些日子来对洛阳围而不攻,引诱各路勤王军来洛,再各个歼灭,很明显是打算把天下支持陛下的忠贞之士逐一消灭,到时候再破洛阳,也可以迅速掌握天下了。”
“乱臣贼子,岂能让他如愿?”皇帝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来:“我再问你,若是全力护送太子一家出城,有几分把握?”很明显,天平帝已不指望击败梁王叛逆了,他此刻想的更多的是如何保住国本,翻遍史书,也不罕见太子出奔重建王室之举,只是,在大军围城的时候,太子出奔何其艰难?
韦震微微蹙眉,思考了片刻,他是武将之首,对于军中势力都有涉足,太子出奔必然离不开军中帮助,斟酌了许久,才缓缓的道:“若是太子全家出奔,很难很难…不过若只是太子和太孙,臣有三四成把握…”
“才三四成把握?”皇帝有些失望,高元看出了皇帝的想法,想了想又道:“陛下若是刻意制造混乱,再以李公公手中的皇城司,臣觉得这把握就不少于七八成了…”刻意制造混乱?如何制造?皇帝饶有兴致的盯着高元,其实他心里明白,要制造影响全城的混乱,甚至让叛逆也无暇顾及太子等人的混乱,只能是出自九五之尊。
这种混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皇帝突然驾崩,然而皇帝驾崩更大的受影响的是城内守军军心,若到时候太子一走,很可能就是群龙无首,那时太子反而更加危险,也就是制造这种混乱,其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帝投降叛军,然而这种投降,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对于一国之君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陛下服下红丸…”高元没再说什么,几个人都明白,红丸乃虎狼之药,这是在用最后的生气与老天争,长则三四日,短则一两日,皇帝必然精力耗尽,油尽灯枯,皇帝沉默了,他服下红丸之初,就想过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的身体,很难撑过两日,他本来所想就是利用这两日的机会,让太子一家离开京师,到得地方重新组织义军,为君父复仇。
只是…投降叛逆,老皇帝实在无法下这个决定,这是只有亡国之君才会面临的抉择,他堂堂九五之尊,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逼到这样的地步,将来史书上会怎么记载?将来自己的身后,会留下怎样的骂名?难以决断之间,皇帝习惯性的轻轻敲着桌子,高元与韦震相视片刻,知道这是皇帝最纠结的时刻,只是时间不能等,太子要安然出城,就必须赶在皇帝倒下之前,韦震定了决心,劝道:“陛下,社稷为重!”
社稷为重,大大的四个字压了下来,皇帝整个身子一颤,咬了咬牙道:“好,社稷为重,老李,你立刻调动皇城司,全力护卫太子一家,”想了想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