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中大洪山下有个肖湾,肖湾有个叫肖昆山的,行三,人皆喊他肖老三。肖老三本是地主的儿子,解放前在武汉念过医学院,土改时家产被抄,父母被镇压了,他被打成地主狗崽子,天天斗得死去活来。那天被本村一个叫腊狗的同族后生一棍子抽到后脑上,后脑塌下去半边,血泡只往外涌,肖老三扑倒在地上。因身份贱,像肖老三这种成分的人,命不如狗,所以村民也没有太当回事。几个武装民兵把被打死的肖老三拖到村边的南山上,扔到乱坟岗里,连坑都没挖,就朝他身上扔了几个石头,算是安葬了。到了半夜,肖家湾上空繁星满天,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落在村子后的南山。肖老三从乱坟岗爬了起来,走进村口时满身的血,脑子后面凹下去一块。肖老三跟人说他因为被野狗拖了出来,咬了几口,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村民都说他命大,就没再斗他。
肖老三家的老宅子征用做了大队办公室,他自己跑到村子南山脚下搭了间茅草棚子,围了个小院,远离肖家湾,离群索居。离他住处不远就是村里的坟园,村人们说这个地方也只有像肖老三这样的人才敢住。肖老三的草棚是肖家湾人平时去镇上赶集的必经之路,时隔不久,他们看到肖老三在草棚屋的小院子里摆了一张松木桌子,几把柳条椅子,桌上放了一把红泥烧的茶壶,几只蓝花粗瓷碗,院墙上贴了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字儿:超度灵魂。中医神汉一家亲,从此肖家湾碰到哪家如果死了人,也会请肖老三去做下法事。
赶集的人就有了歇脚之所,累了就停下来喝口茶。乡下人生病了都说自己“中邪了”,难免会把肖老三找去“驱下邪”。肖老三去了,除了贴个纸符念几句咒语,一般都会用几味山上的草药,大多数时候是药下病去,十分的灵验。慢慢里肖老三在大洪山方园五十里名气越来越大。肖老三平时上山挖些草药,就在茶棚给人看看病。同时兼职给死人唱经驱鬼看风水,总之这样的人乡下十里八野都有一个,虽不招人待见,但也少不得。
肖老三快60多了都没有讨到一个老婆,肖老三有个特点,没钱的人家看病不收钱,有时老肖看谁家娃缺吃少穿,还悄悄往他们口袋里塞些好吃好喝的,一村的小孩都喜欢跟着他跑。肖老三好像从来也没缺过钱,大家都猜测说他祖上留下的宝贝多。
1973年的8月16日,腊狗老婆难产,把肖老三找去,一直忙乎到半夜还是不行。肖老三问男人是要大人还是保小孩,男人想了想说,孩子丢了可以再生,保大人。按本地习俗,半夜孩子就被男人用篓子拎着扔到了乱坟岗。
当晚肖老三在镇上老街喝了酒回南山茶棚,其时头上一轮圆月跟着他,正翻过一道山坡时,突然间感觉正前方一亮,抬头一看,一颗硕大鲜亮耀眼的流星正在他头顶的上方朝南方不紧不慢的飞去。活了一大把年纪,老肖当然也看到过流星,但没想到这颗流星离他如此之近,近得几乎就是从他头顶掠过一般,他不由自主的跟着流星飞去的方向跑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为什么会这样?老肖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温暖,仿佛那颗明亮的大星是他日夜思念的东西,感觉很亲切,还有点儿激动。老肖就这样一直跟着这颗流星跑啊跑,幸亏是在晚上,大白天如果有人看到他这么疯跑,可能会把他摁在地上绑了推到台上斗上一斗。流星越过南山一片长满松树林的小山坡,不见了,这时候,老肖隐约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声。循着这哭声过了一个水塘一直往前走,再穿过一片竹林子,就到了南山的乱坟岗。五分钟后,肖老三抱着那个本来被他判了死刑的婴儿出了坟园。
时值半夜,天上一轮圆月当空低底的挂着,满天繁星在蓝黑的天幕上分外美丽。肖老三边走边看他怀里的婴儿,眼睛亮如天上的星星,一直望着他笑,只是身上还沾着些血污。肖老三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他看了看月亮,脸上弥漫着迷茫之色。
月光下,老肖突然隐约看见小孩的眉心闪烁了一下。老肖揉揉眼睛,伸出一双粗糙的老手轻轻抚去婴儿额头上的血污,才发现男婴眉心上方有一块半厘米长的紫色疤痕,如一片桃花花瓣,明显是个胎记。肖老色又仔细查看了婴儿额头上的斑痕,看上去就只是颜色稍微暗一些,如果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
老肖抱着婴儿直接就回了茶棚。村里有人问起,肖老三说孩子是一个远方亲戚的。那晚本来天黑,腊狗几次在茶棚歇脚喝茶都没认出来,还问肖老三孩子的名字。肖老三看着腊狗,一字一顿地说,肖遥,他叫肖遥。
岁月如梭,一转眼肖遥六岁了,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的。除了肖老三,没人知道肖遥额头上的那块斑,因为这块斑记只会在月圆之夜才能隐约发亮,平时根本是看不到来的。
肖遥没事就老跟在肖老三屁股后面漫山遍野的跑,跟亲孙子似的。村人都说肖老三大难没死总算有点后福,肖老三听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肖老三没事便教肖遥认字。肖老三草棚子里睡房里有两只柳条箱子,里面尽是书,肖遥识字后就爱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找自己喜欢的,有时一本书可以乐呵一天,不懂的地方就去问肖老三。
肖老三和村民最大的不同就是书多,各种书,小人书,四大名著,各种古书,肖老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