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一笑,吉百瑞道:
“去你娘那条腿,什么你的我的,我们爷俩还分什么彼此,你要怕花冒了,花冒了亦无妨,你从前不是过,光凭你去打零工,也能养活我老人家么?何况还有这么一间四面通风的破庙住着,万一真到了那光景,正好落得自在清闲!”
君不悔还在犹豫:
“话是这么,可是--”
挥手丢掉一块鸡骨,吉百瑞也等于拦阻了君不悔待要往下的话:
“别再罗嗦了,咱们就这么决定;还有,你提到挑拣的那家买卖,指明是‘鸿利绸缎庄’,这间店,将来也归你去管,我年纪大了,操不得这许多闲心!”
君不悔呐呐的道:
“大叔,经营绸缎布匹,我纯属外协…”
“咔嚓”咬下截水漓漓的大葱白,吉百瑞津津有味的咂着舌头:
“做生意没有什么大不了,一学就会,以前你练刀,没人指点入门的诀窍,看着是个笨手,只要一旦上了路,不也千变万化,横吃八方?生意事到底难不过刀上下的苦功,再,找人掌柜也行,按时去看看帐目,查查存货亦就够了!”
手上还拿着另一包文件契据,君不悔道:
“这是绸缎庄的转让书约和帐册,大叔要不要过目?”
又喝了口酒,吉百瑞一抹嘴角,吁了口气:
“一概由你作主处理,我懒得去伤脑筋。”
君不悔只有把东西放好,陪着喝了半杯酒,边也拈了根葱白嚼着:
“提起那魏祥,约莫是舒但日子过久了,不但功力未见特别精进,志气胆识也颇生消磨,起先,我还以为他这一关最是险恶,不想却较盛南桥那场拼斗顺利得多,没费什么大手脚,我完了事……”
吉百瑞脸孔微赤,打了个酒呃:
“人就是这样,有了钱便不免顾惜生命,而财富的增聚与豪奢的生活,往往亦便侵蚀了志节骨格……不悔,日子过得太好或太坏,都容易改变饶本性,早些年,魏祥不是这等窝囊和好妥协的货,表面上不是,所以我才认为他有几分操守,才吃了他的大亏!”
君不悔谨慎的道:
“我不曾取他性命,只挑断他的两足主筋,叫他也尝尝废人武功的滋味,这样做,不知大叔是否赞同?”
吉百瑞的面容在烛光摇曳不定的光影里,呈现着一抹深沉的幽苍,他感慨的道:
“到底也算几十年的交情,能退一步,便退一步想,你给他的惩罚,亦足够了,大家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得宽恕则宽恕,怨怨相报到几时?”
君不悔道:
“大叔得是,不过姓盛的那一家子,除了盛家主母与他那长少君还算明道理,看得开之外,包括盛南桥本人,名利之心仍还相当重,不似大叔悟得透呢……”
塞进一大块肥油肘子入口,吉百瑞含混不清的道:
“屁的悟得透,我要早能悟透,就不会命你去续哪早年之约了……人嘛,都犯这个毛病,事情过了,才深一层想,净放些马后炮……”
想笑又不敢笑,君不悔赶紧以唇啜酒,却又差点呛了嗓。
咽下口中肥肉,吉百瑞才接着道:
“不谈这些三山五岳了,倒是你,不悔,那两个丫头,你敢情中意哪一个?如果两个都喜欢,索兴一遭娶回来,老子也好早点抱孙儿!”
君不悔居然有些扭怩的道:
“这……大叔看她们哪二个好了。”
哧哧笑了,吉百瑞道:
“又不是我要媳妇,怎能越俎代疱,替你决定?老婆汉子是终身大事,要你自己挑选才行,否则便两乘花轿一齐发,来个双喜报--”
连连摇头,君不悔腼腆的道:
“她们都不可能做……”
一拍手,吉百瑞笑道:
“那简单,两头大不就成了?都是明媒正娶,当家大妇,谁也不压谁,一样的霞被风冠、一样的大礼拜堂,岂不是两全其美?”
君不悔苦笑道:
“不大可能,我也不敢这么痴心妄想,大叔,管瑶仙和方若丽对我情深意重,都对我关怀至殷,她们各有个的长处,各有各的优点,我……我不忍辜负她们,更不忍伤害她们……”
略一沉吟,吉百瑞道:
“这就难了……不悔,这两个女娃之间,你总该有个上下之分吧?你比较倾心于哪一个?”
想了很久,君不悔吃力的道:
“这不能,大叔,这会伤了另一个饶心,除非尘埃落定,苦将她们预分轩轻,都是不厚道的……”
一仰脖颈干尽余酒,吉百瑞颔首道:
“得也是;这样吧,咱们爷俩两家都去走上一遭,由我来细细观察,提供意见,你再做个最后决定,如何?”
君不悔不安的道:
“我怕决定很难做,大叔,她们都待我这么好,叫我怎忍陷其中之一于悲痛境地?这种滋味我尝过,真个不堪回味……”
凝视着君不悔好一阵,吉百瑞才无限爱惜的道:
“不悔,你确是个忠厚的孩子,但事情好歹都要解决不是?今晚上暂且不提,你先把吃食收了,明早再缀补一顿;这桩麻烦,容我们细细推敲考量,别自寻苦恼,船到了桥头,总归他娘要直淌下去的!”
慢吞吞的收拾着地下的剩菜残余,耳听着吉百瑞躺在神案上的阵阵鼾声,君不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只记得吉百瑞后面那两句话--船到了桥头,会不会真个自然直呢?又会不会直得无愧于心呢?黄膘大马上坐着两个人;君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