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寝宫,杜鹃携着妆奁跟我到铜镜前,低声询问道,“夫人今日想要个什么样的妆容?”
我瞥了一眼铜镜中有些疲倦的面容,道,“只浅浅勾勒就好,稍显精神些,今儿去见太后也才不失了体统。”
杜鹃点头称是,一双芊芊玉手遂抹开了妆奁盒子,似雕琢璞玉一般的饬起我的脸来。我透过铜镜打量着杜鹃的样貌,自她跟了我,我还未来得及细细瞧她一回。
我原以为,媵女之中当数画眉模样最为周正,细看之下,杜鹃这般精致小巧的女子,却也能品出别样的韵致。
正当我瞧着杜鹃出神,精卫选了几支簪,在铜镜前比划模样,兀自便念叨了一句,“夫人这般将那白薇少使晾在外头,当真妥帖?”
她不言语,我还真个儿便要忘却了这人的存在,遂道,“不过是个图宠无路的女子罢了,少使?她还不配。看她眉眼间的模样,怕是个善妒之辈,不好相与。”
“如此,夫人该防着这般人物才是。”精卫善意的提醒道,捻了三只紫玉簪,并拢在发髻里。
我嗤笑一声,“你也忒小心了些,恁的就凭她,还能在我面前翻出什么花样来?”说罢,我方回忆起她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是真有什么话语要言说。
眸光不善之辈,我断然是不信她能有何好话要与我说的。这般女子心性气小,若是寻主告状,少不得是要寻些人挑拨一番是非的。我才初初到这咸阳宫,还不甚了解宫中世事,且不知她要挑拨的是谁?
“婢是在想,她是否真有要事告之夫人。”精卫只淡淡然撇下这一句,再不接话。
“她若有心说,待我去拜会完太后之后,她自会与我说的。且不说别的,她能不能耐着性子跪至我回还是未知。”对于白薇,仅初初一面,便再无好感可言。
众媵女皆默声,若我还是个姑娘是,精卫定然会要念叨上两句,姑娘莫要太凌厉才是。可如今,精卫只是动了动唇,未出声儿,想来我与她们之间,自被封栖桐夫人之后,距离便已拉开几丈。
收拾完面容,方领着一行人往万安宫去,那是秦王政的身生母亲赵太后的寝宫。
一路快马加鞭从青鸾宫赶往万安宫,只恨这万安宫过于偏远、马儿不得脚力,下辇方觉晃得有些头晕。
赵太后,曾经风华一代的赵姬,如今便栖居在这咸阳宫中偏僻而幽静的一隅。
万安宫内,单薄而空灵的埙乐悠悠低鸣,听得我一时竟有些怔住。百灵自是陶醉其中的,我拉了拉这呆丫头,放轻了脚步方往万安宫内殿而去。
晨光未褪,映衬着殿内女子消弱的身姿,鹅黄色轻萝笼罩,一曲羽舞,翩翩跹跹,恍若谪仙……
痴痴看着这舞,一曲作罢,我竟未能醒过神来,直至她发现我的存在,才打破这沉寂,“哀家这一曲羽舞,可还能入眼?”
其声幽咽,何其孤寂、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