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殿,这地界儿虽偏,但不乏是个雅致清幽的好去处。
芈青萝选了这处做寝宫,离青鸾宫尚远,却又隔书房颇近,更是个清幽僻静而避世的好地方。虽不是个大的宫殿,修葺也并非尽善尽美,她选的精巧之处,在于此处是咸阳宫内最温润暖暖的一处宫殿。
“秋穗,替我将这线捻一捻,这针眼儿怎似细了不少,我穿不过去。”暖春殿里传来的是芈青萝温温婉婉又娴静的声音,可就在这温婉娴静的皮下,暗藏着的是一颗多恶毒的心,谁也揣测不到。
就像,我至今都不甚愿信,为了留在阿政身侧、为了嫁祸我一回,她能做出弑杀亲子这般恶毒之事呢?若非她亲口跟我承认了,好歹相熟姊妹一场,我是不愿以这般恶毒的心去揣摩她的。
站在暖春殿门口,我竟难得的有了几分犹豫,阿政牵着我的手往前走时,察觉出我的异动,回眸瞧了我一眼,眸中满是鼓励安慰之色。
我顿顿了两回,还是任由他牵着进了暖春殿。许,有他在,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我都能安心罢!
入了暖春殿,才惊觉虽是秋冬交替的季节,宫内许多乔木都已凋敝,唯独这暖春殿内栽种的各色松树和常青木都绿得可人,翠翠的一片盎然之态。
闻得报门小厮的声音,芈青萝在一婢子的搀扶下迎了出来。她的肚子愈发见长了,挺着个大肚腩,脚也有些浮肿,走路都是一步不如一步稳的。正欲行礼,阿政抬手示意免礼,她才笑吟吟道,“大王难得来这暖春殿一回,怎的今儿这般悠闲,还带着夫人一道来婢这儿走走?”
说着,又笑脸问我道,“快到用膳的点儿了,大王和夫人也不早些知会一声会来,秋穗,你快去多准备些膳食,夫人和大王要在这儿用膳。”
“不必了。”阿政冷冷打断,“说几句话就走,若是无事,旁的婢子便退下罢,秋穗留下照顾你们主子即可。”
秋穗,正是芈青萝身侧最得力的助手,正如我身侧的精卫一般。只是秋穗并非芈青萝的媵女,反而是芈青萝嫁给长安君时,长安君府给她赐的婢子。想来这丫头机巧,就被芈青萝带在身侧了,至如今,比她的媵女带得更亲近几分。
见着阿政与我面色皆不善,芈青萝自然知晓我们今日来并非用膳的,她亦不再将话题往此处带,只是悄悄地又坐回了原先的垫子上,拿起那未完工的女复又绣了起来。
一干婢子都已退得差不多了,阿政才发话道,“青萝,孤与你和青凰本为宗亲,有些事,当众来讲,于你也好,于孤也罢,都是家丑。孤特意将众人支开,也是为了给你留最后一分颜面,看在青凰的面子上,更是看在你腹中龙嗣的面子上。”
芈青萝面色并无半分僵硬与异样,仿佛阿政此番所作所为,与她并不相干。
她依旧不紧不慢的做着手中的针线活,一拉一扯间,尽展一个即将为人母的慈爱姿态。
悠悠然的开口,嗓音虽然不高,却是字字句句低愁婉转,“大王要说什么且说罢,一如这宫内众人所言,青萝本就不该入这宫闱。也不知大王在外头听信了什么小人的流言蜚语,又要将什么罪名扣到青萝的头上来。如此,大王且说罢,青萝亦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有话咱们敞明了说,省却猜疑与误会才好。”
听信了旁人的流言蜚语,她倒是真个儿说得像那么回事儿,若然此番是我先同阿政告了她的状,想必阿政就真该怀疑我了。
她没想到的是,此番的调查,全然出自阿政的手,故而阿政会来问罪,直接问她的罪。
“碧司是青鸾宫的人,更是华阳宫的人,想必你联络她做你的后援,亦不是什么难事。青萝,那药是给谁准备的,想必你最清楚。而孤独独留下秋穗在,亦是因为,前去查彤史的、和碧司联络的、兼给涟七子送带了药的糕点的,皆是秋穗。”阿政开口很直白,将芈青萝所犯之事皆抖了出来。
闻言,芈青萝依旧是面不改色,而秋穗则是早黑了面色,唬得颤抖着往地上一跪,喊起冤枉来。
芈青萝终于放下手中针线活,抬起头来睨了秋穗一眼,“贱婢,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勾心斗角的事了!”
呵,她倒是赖得快。仿佛这一切,不曾经过她的手,全然是这个婢子瞒着她做的所有事一般。
阿政冷笑两声,“你倒是撇的干净,没有你,当奴才的胆敢这么放肆?”
阿政的面上已然有了微微愠怒姿态,旁人不知,可我知晓,他隐忍不发的时候,往往是为了听接下来旁人还能说出什么谬论来,待他忍无可忍,爆发时则是雷霆万钧之态。
芈青萝依旧不做声,倒是那秋穗,聪慧得紧,见着主子就有被揭发之势,匆匆然也就顶替了上来,为主子做了挡剑的护盾,“大王饶命,婢确实去查过彤史,只因我家主子在有孕期间身上亦有微微见红,婢是去问女官可是大事,女官带了女医来瞧过,只说不妨,是肝火太旺以至烧伤内里,有些脱肛了才落红,并非孩子出了事。”
她急得抹了把眼泪,“婢会联络碧司,亦是因着我们两家亦算是近亲,她家里最近过得不大好,哥哥欠了许多外债,想来找我借些钱,这段时日我们才走得近了些。”
碧司的哥哥赌钱、无法还债才与芈青萝作细作之事,如今到秋穗嘴里,竟也是亲戚借钱,不过家常小事尔尔。
“婢那日不光是给涟七子送了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