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无忧宫大门,上面漆黑一片,似乎无人值守。而且,里面也是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半点声音。董承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他的心渐渐跳动加速起来,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陛下,臣已至此。”董承喊了一声,可半天都没有回应,正当董承疑惑更甚的时候,一个东西从城头被抛了下来,骨碌了几圈,恰好停在董承脚边。
董承心中的不好预感更加强烈,他亲自提着灯笼俯身去看,发现那是一枚人头。人头的面孔很熟悉,正是这个时候应该来迎接自己的那个人。
“种辑?”董承朝后退了一步,面色大变。手里的灯笼剧颤,里面的蜡烛几乎站立不住。
城头骤然灯火大起,盔甲铿锵,一下子涌出几百人影。借着城头火光,董承看清了其中一个人万年不变的脸。而这那个人身后,还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几乎不辨雌雄。
“戏志才,曹泰!果然是你们…….”
身后的随从警惕地举起了佩刀,董承却在瞬间恢复了镇定。戏志才这个人韬略深沉,曹泰更是曹氏下一代当中的翘楚,此时他们既然出现在宫城之上,说明已经觉察到了董承的计划。而董承此时需要知道的是,戏志才和曹泰到底知道了多少,又阻止了多少。
“董将军深夜不归府休憩,漏夜赴宫中不知有何事?”戏志才居高临下地问道。
董承袍袖一拂,俨然有重臣气象,仰头喊道:“戏志才,何必惺惺作态。我今日奉衣带诏讨贼,翦除奸党。尔等为虎作伥,还不早降。”
“这可真是巧了,我这里也有一份诏书,说董将军您聚众谋反,着许都卫立行剿灭。”戏志才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卷暗黄色嵌边的诏书。“不知京中诸军,当奉何者诏书为准。”
董承冷笑道:“请来陛下当庭圣断,不就知道了么?”
董承的确有恃无恐,纵然宿卫被曹氏控制,那整个许都当中,拥有最大军事力量的还是他董承。只要王服捉拿了曹氏家眷,赶来此处,那戏志才纵然有千般手段,也只能对陛下俯首称臣。
然而,此时曹泰站在城头优哉游哉,看起来丝毫不着急,有意无意向戏志才问了一句:“戏功曹,你说五百虎豹骑,对付一千五百杂兵,需要多长时间?”
“戏某非是军旅中人,不过,若让微臣推测,两柱香的时间,足矣。”戏志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的神情,让人们以为他不过在诉说一个事实。
“小臣也觉如此,而车骑将军入皇宫的路程,也是两柱香左右。现在看来,朱雀大街上的战斗,应该结束了…….”曹泰轻轻说出这句,笑着看了城头底下的董承一眼。
董承猛然明白这两人究竟在说什么。不过,他面色仍旧不动,静待着事态的发展可惜,无力阻止的是,他的心,却因两人的对话,越来越虚跳起来。
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董承急速转头望去。来人一人一骑,浑身星星点点都是血迹。
“董将军……”王服在马上大喊道,“许都城里还有五百虎豹骑!”
董承的心弦猛然一崩,他仿佛听到了玉碎的声音:苦心孤诣调空许都兵马的计策,还是被曹氏那些奸臣一招无中生有给化解了。
汉室所有的一息希望,彻底破灭!
董承再度仰起头,表情开始变得扭曲:“戏志才,曹泰,你们这些奸贼,不得好死!”
城头火把飘摇,戏志才的表情看起来飘忽不定。面对董承的诅咒,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去,朗声道:“董承接旨。”
董承的肩膀微微颤抖,从得知虎豹骑消息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崩溃了。但身为大汉车骑将军的尊严,不容许他在敌人面前失仪。他俯身从地上捡起诏书,展卷读之,里面无非是些陈词滥调,但让他分外惊心的是,落款盖的玺印方圆四寸,竟然有陛下的私印。
与衣带诏中的印章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难道说,皇帝也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吗?不,不是皇帝被控制了,而是皇帝本来就在他们的控制中……..董承的思维在飞速转动。
随后,尖利的呼啸声划过耳际,董承惊觉回首,看到身后所有随从的表情突然一僵,身上都至少攒射了数支弩箭而死!尤其是重点收到照顾的王服,更是万箭穿心,临死之前,董承还看到他眼中‘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不甘和愤怒!
“曹泰!”董承陡然大怒,他感觉着脚下的鲜血就被干涸的石砖饱饮,不由声嘶力竭吼道:“是谁?告诉我,到底是谁?!”
戏志才和曹泰自然知道董承在问什么。由此,曹泰近前一步,开口道:“真是可悲,到如今,你都不知道死在何人……..”
话刚说到这里,戏志才回头瞪了曹泰一眼,而曹泰脸上那抹戏谑随即消失不见,怜悯地看了董承一眼,再不开口。
“曹泰,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出卖了我们?”董承站在城头底下,几乎想跳上城头质问曹泰:“纵然你们知道我们的计划,却不可能知晓地这么详细。这其中,一定有内奸将所有计划都告诉了你们!”
面对如此惊变,董承的眼前闪过无数人的容貌:吴硕?吴子兰?吉平?杨彪?…….不,这些都不可能,他们都没有任何理由背叛汉室!
然而,就在董承几欲发狂的时候,一个老人缓缓出现在了城头,开口道:“董将军,是老夫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