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她说的话?厨娘的丫头怎么会懂药呢?”肖姑姑瞪圆了眼睛。
“姑姑,您也觉得奇怪吧?后面还有更奇怪的呢。”
“说说。”
“姑姑知道我有时候会去找李公公借些医书来看,有一次正好看到他在喝姜糖水,说是叫生姜饴糖饮,是从我们医馆传出去的方子。当时我觉得纳闷,药房的人生病从来都是吃药,没谁喝过这东西,而且能接触到外人的就那么几人。我回来之后想了好久才突然想到厨房也有机会接触到外人,太医院每天会派专人给厨房送菜。”
“然后呢?”肖姑姑听得入了迷。
“我发现这事不久就出了补药的事,您停了补药,香茹升做您的专厨,还记得那碗花生排骨汤吗?就是这碗汤让我终于怀疑到她头上,于是一边安排茜草打听,一边我也利用去找李公公的机会打听了一番,找到了把那方子带进莲须院的小太监,哄了他几句后他就全招了。教他的正是香茹,而且不止教了那一个方子,还教了他蜜饯萝卜梨、紫苏粥和杏仁粥的做法,说都是治风寒咳嗽的食方子。”
“哦?这香茹居然有这本事?那这几个方子都对吗?”
“没错的,姑姑,这几个方子的确都是治风寒咳嗽的。”
“哎呀,这倒奇了,厨房怎么会藏着这样厉害的丫头?”
“是啊,姑姑,这就是奇怪之处。”
“我知道了,灵芝,你这丫头今天来除了看我老婆子,还想查一查这丫头的来历身份吧?”
“还请肖姑姑行个方便。”
肖姑姑微一沉吟,点了头,“也罢,既然觉得有问题,若不查个清楚总是叫人心里不舒服。每年进来的丫头名册副本都在床底的箱子里锁着,看个明白也省得我们多猜。”说完,肖姑姑就打开床头的多宝匣,从其中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钥匙。
而谢医婆则直接挽了袖子蹲下身去,从床底拖出了一个三尺见方四角包铜的樟木箱子,箱子上蒙了一层灰,可见许久未曾动过。
“哎哟,你怎地亲自动手,唤玉桂来不就是了?”
“这原只是我自己多想,何必惊动别人,悄悄地看了不是妥帖。”
谢医婆拿钥匙开了挂锁,箱子里一摞摞都是名册副本,厚薄不定,照年份按顺序放好。谢医婆找出四年前的那本,与肖姑姑一道一页页的仔细查找。
名册一页一个人,上面记录的是每个丫头的原籍、原名、年龄、生辰八字、家里营生、现用名等基本资料,而谢医婆要看的就是何香茹的家里营生。
名册从头翻到尾,才在倒数几页上找到了香茹的名字,而家里营生写的是厨子。
“厨子?她爹是做厨子的?”谢医婆有些愕然又有些失落,原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爹是厨子,又有远房亲戚这层关系,怪不得容姑亲自调教这丫头呢,果然在厨活上是有天赋的。”肖姑姑想的却是别的,还可惜自己马上要离宫,吃不到这好手艺了。
“可是厨子的女儿怎么会懂药?还懂得这么多?”谢医婆脑子连转几道弯,还是觉得不对。
“灵芝,这些会不会是她在家里就学到了,直到今日才露了一手给大家看?你说的这几个方子没有一味药,都是食物,仅凭这个你无法证明她确实懂药。”
“的确,我没有办法证明她确实懂药,但姑姑您身体好转是事实,就厨房那些人的脑袋,连想个新菜都想不出来,我可不相信她们当中会有人为您的饮食天天在容姑姑面前出谋划策,容姑姑没有心腹丫头,只有这个香茹才有近身的便利。”
“可这名册上不是说了她家是做厨子的么?还要怎么办?灵芝,你钻牛角尖了。”
“不对,我还要再查一查。求姑姑成全。”谢医婆放下名册,起身向肖姑姑行了大礼。
“唉,你这孩子就是拧,非要查,万一要还是厨子呢?”肖姑姑有些头疼了。
“我就彻底死心。”
“好吧好吧,拿了我的腰牌,去吧。”肖姑姑又打开多宝匣,从另个抽屉里取出块巴掌大的乌木腰牌。腰牌长圆形,上下有孔,上面可穿绳挂在腰带上,下面可挂丝穗装饰,正面阳刻女医馆三次,反面是总管二字。
肖姑姑接过腰牌揣进怀里,把名册原样放回箱子中,挂上锁,将钥匙还给肖姑姑。
“姑姑,我再接玉桂一用。”谢医婆从自己屋子过来一路上都有人看到,要想从这里直接去太医院,必然需要人打掩护。
“行,顺便把茜草叫我房来,陪我说话解解闷。”
玉桂和茜草听到召唤赶忙过来,听了谢医婆说该是时候向杜公公报告肖姑姑情况的话,不禁眼眶一红。
“姑姑,玉桂舍不得您。”
“好孩子,我也舍不得你,可我年纪大了,终是要走,你就陪谢医婆走这一趟吧。”
玉桂看看谢医婆又看看肖姑姑,拿手帕擦了擦眼睛,福了一礼,当先出门打帘子。
女医馆就这么点大的地盘,丫头们来来往往,谢医婆和玉桂又不刻意避人,结果就被人看到她俩往女医馆大门方向走去,众人议论立马传开。
跨入太医院的地界,两人直奔莲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