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更天的更鼓声打响的时候。
李凤凉就已经从大帐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拿着的是那柄断剑。
过了不多时,洛雪也低头咳嗽着从屋子之中走了出来,然后手上拿着的是自己的血渊剑。
她看着李凤凉问道,“你不换一柄好剑?”
李凤凉无奈回答说道,“即使再好的剑也终究还是要断,我换不换又有何用呢?”
洛雪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若是换了好剑,自然是能给敌人一个很大的震撼。”
李凤凉无奈道,“听起来你说的也是有很多道理。”
……
……
夜色依旧是漆黑,远处的天际有魔宗的战鼓之声——看来方落已经是等不及了。
他急于要杀死李凤凉,然后进入玄武城。
李凤凉叹息说道,“这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心急的人?”
洛雪笑道,“此一战之后就没有了。”
李凤凉叹道,“昨日一战我断了三跟骨头七根经脉……”
洛雪嘲笑道,“你还有心去数?我的已经查不过来。”
他们提着各自的剑往前走去,然后旁边的营帐之中不断有军士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绝望,只有各种恬静的安详。
仿佛他们已经知道,迎接他们的东西就是死亡。
可是呢?
即使是死亡,他们却依旧还是要向前而去。
因为若是向后,等待他们的依旧只是死亡。
这次没有人问李凤凉是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这种类似的话,他们都默默的系紧了身上的衣服,然后拿起了属于自己的武器。
远处伴随着紧密的风声,然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密的马蹄脚步声,一队马军飞速的赶来,领头的那人连衣冠都乱了。
“玄武城守将,奉命前来驰援……”
李凤凉看着他,于是忽然便是知道了这是周途派来的。
玄武城的守军已经全部派了出来,现在的城池就是一座空城……但是——
若是他们的在前方打不赢,那这城池就迟早有被攻破的一日。
李凤凉狠狠点头,然后咬牙道,“好。”
洛老爷已经披挂整齐,身旁跟着他的都是洛府的家人,洛老爷看着李凤凉笑道,“当年我向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
李凤凉攥紧了拳头,然后也狠狠说道,“好!”
……
这于是便是成了一只浩荡的队伍。
这于是也便是成了一只去赴死的队伍。
……
……
方落已经在阵前。
他远远的看见了李凤凉和洛雪,然后皱眉说道,?“昨日我没有想要杀你们,你们今日不走,竟然还敢回来?”
李凤凉沉思说道,“身负重任,不敢不回……”
方落惋惜说道,“既然是如此,破城之后,那些你保护的百姓也应该敬仰你才是。”
李凤凉说道,“我做此事,本来就不是让人敬仰。”
方落平静道,“好。”
于是魔风又起。
漆黑的夜色仿佛变得更加漆黑,远处天际粘稠的光亮仿佛在这一刻变得价值千金。
李凤凉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在等待。
也在做准备。
死亡前的最后准备。
……
……
马嵬关前。
天明前的夜色也是还没有完全褪去,整个关城然后都是沉寂在血一般的红色和黑暗依旧的黑色之中。
宁远将军站在城楼之上,亦然浑身鲜血。
马嵬关的关城易守难攻,但是此时那座城池经过战火一天的洗礼就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他们根本不是那藩王的对手。
他们本想来的是守下来这座关城几天,但是没有想到仅仅一天,他们就已经没有了任何还手的力量。
那关城之前血流成河然后冻结,尸横遍野最后堆积成山。
宁远将军一夜未眠。
他的左臂不知道被哪里飞来的冷箭射伤了,他的右臂也被飞石打的骨折。
但是他却还是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剑。
前方的战事如何了,他根本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却只能再在这里守下来最后一个白天了。
等到天亮之后,马嵬关便是必备藩王所破。
一个军士急急的走上了城楼,他看着宁远将军,然后低头沉声说道,“李老夫人不走……”
宁远将军道,“不走你们也应该强硬架着她走。”
那军士说道,“我们若是强硬,老夫人便是要自尽……她说……”
“她说什么?”
那军士低着头,然后说道,“她说我周人无敌天下,怎可因为一群倭寇失了气节苍茫逃窜?玄武城破了,中原便是破了,纵然能跑?又能跑到那里去呢?”
宁远将军狠狠的扯下来了自己肩头的那块纱布。
他望着这苍茫的夜色,然后目光更加深沉。
两行泪从他的眼睛之中流出。
他抬头望着天,然后不甘的吼道,“尹山河用命换来中原太平,李凤凉把关城交给我……这是对我何等的信任?周途在位时,我在边疆镇守十余年都未曾出事……若是今天城破,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那军士看着他哭道,“将军已经尽力。”
宁远将军看着他喝道,“我还活着!”
他的目光更厉,声音更凄,“那关城上下的尸体和血水,那都是生命的离去……那些人便是叫做尽力了,但是我还活着,这便是不叫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