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公子的指尖,抚过她冰冷苍白的容颜,心神动荡间,想起了两人初见面时的一幕——
那时月上初梢,正待华宴,他为魏国存亡而毅然出使,重檐楼台,梅林似血,有紫衣华裳的少女从天而降,下意识的一伸手,便是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那时候的她,惊怯之后,便笑得双眼弯弯,星眸之中满是狡黠与精灵——
“多谢你救了我……”
那般清脆而略带软糯的嗓音,在他耳边不经意的呵气。
于是,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心猿意马的滋味。
知道她是昭元帝宠妃时,他心头咯噔一声,好似丢了什么重要之物,空落落的有些茫然。
即使是在宫宴之上,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也频频停留在她与皇帝身上。
两人靠得极近,她几乎是倚坐在昭元帝怀里的,那娇俏无邪的一颦一笑,那般羞恼、慵懒、耍赖的种种情态,竟引得他目不转睛。
那样的目光,其实是近乎失礼了,连昭元帝也觉察到了,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蓦然惊觉自己的失态,恒公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盯着他**妾看了半晌
不及细想,随之而来的,却是刺客的直捣黄龙,悍然一击
回忆起当时情形,恒公子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当时他正在奏琴,古琴乃乐中君子,中正平和,不容一丝杂念杀意侵扰,刺客未进殿中,他便有感应,心神动荡间,一根丝弦当即断裂。
想也不想的,他立即出声示警。
然而,来者竟会是……清韵斋主身边的宁非而接应他的金刀蒙面人,更是他异常熟悉的身影——自己的亲信手下,颜彦
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会有这一场刺杀——斋主待他一向亲厚,此次却是丝毫不露,大概是怕连累了他,更连累了晋国。
惊愕之后,他心中也有了决定,有意无意间,他阻挡了禁卫们冲向刺客的来势,使得颜彦能顺利挡住左相。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惊得肝胆俱丧——
狡黠爱笑的她,居然在关键时刻以身为盾,挡在了皇帝身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
异常震惊的他,眼睁睁看着嫣红的鲜血从她胸口流下,染红了华美宫裙,也溅落在皇帝的玄裳翟纹上。
因着焦急,他不知不觉的走上前去,想要靠近,却被皇帝冰冷的目光警告,僵硬的站定在玉阶之下
只能遥遥的望着,她那秀丽精致的小脸,被明黄色外袍包裹着,苍白的近乎透明……
恒公子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回想那鲜血淋漓的一夜,然而这熟悉而冰冷的面容,与回忆中的那一幕,历历重合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面色更加惨然,连唯一的一丝血色和生机,都不曾留下。
她,已经香销玉陨了。
恒公子的心底好似有一团无名的火在烧,嗓子有些干涩,却说不出话来,原本只是察看死因的手,却缓缓的,缓缓的,抚上了她的眉心。
“阿恒……”
身后,有清冷而担忧的女音在呼唤。
恒公子身上一颤,回过头来,只见丹嘉面露忧色,神色之间满是焦急关切。
顿时,一种慌乱混合着愧疚的心理升上他心头,他蓦然将手一缩,好似被什么烫着了似的。
“你怎么了?”
丹嘉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恒公子素来光风霁月,行事镇定自若,此时却也有些支吾了,“没什么……我只是在看她到底伤在何处?”
丹嘉凝望着他,目光深幽幽的,好似水波粼粼,“她全身毫无一丝伤痕,府里的婢女早就检查过了的。”
恒公子一楞,随即垂手入袖,神色恢复了平静,“毕竟她们不谙武功,有些暗伤是看不出来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蓦然有些微妙,下一刻,一道清脆渺然的女音打破了沉寂——
“这是怎么了?”
两人回头一看,顿时低喊出声——
“羽织圣女”
只见门槛处站着的一人,雪衣樱纹,朱绦系得纤腰不盈一握,上面挂着一颗非金非玉的菩提子,晶莹剔透,将整个人照得恍若仙子。
她身后的阴影里,默默站着另一人,布衣木剑,似与明暗日月合为一体,让他感觉他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恒公子立即认出,这是那位当殿一剑,险些取下昭元帝性命的宁非。
寂寂暗夜里,羽织从容走入这正堂之上,她不戴半点珠玉,那周身的容光与气度,却照亮了这愁运惨淡的石府
乍然见到丹离的尸体,她也略有惊讶,听丹嘉讲了事情经过,她点了点头,沉声道:“今夜大凶,所以怪事频频。”
丹嘉一口气说完,略见急切的道:“五妹这一死,只怕宫里饶不过我们全府,恒公子乃是私下前来,若是在此被捕,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圣女将他救离。”
“你暂且宽心。”
羽织将手一摆,安慰她道:“宫里现在乱成一团,哪还有闲心来管贤妃的生死。”
她见两人仍是懵懂惊讶,于是解释道:“太后与熙王封锁宫中,据说已经篡夺大权,内外宫掖消息不通,此时都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暂时是不会来此问罪。”
她看了并肩而立的两人一眼,继续道:“宫变暴*迫在眉睫,整个天都城都将陷入危险,所以我来府上,除了要带走恒公子以外,也要带你和唐王、王后和小王子。”
她指了指宁非和他身后几道淡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