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上房,史夫人早等在那里。一见面就亲热地拉着史令沣左看右看,直说他瘦了,又问了外面的起居日常,嘱咐他好生吃饭之类的,一副慈母的模样。史令沣也不落后,一口一个“母亲”的喊着,脸上始终挂着温顺的笑。
宁韵今个儿也沾了他的光了,史夫人免了她的规矩,让她入席一同吃饭,只留三个姨娘在身边伺候。宁韵也不推辞,道了谢以后,就心安理得在史令沣一旁坐下。
今天,史国公史荣远休沐在家,正端坐上位,下面按长幼尊卑,依次坐着几位少爷小姐。
当中,除了史令桓依旧称病未出,其他几个,倒都来齐了。
三少爷史史令言。年纪十岁出头,乃是吴姨娘所生。身材干瘦,容貌也一般,眼睛无神,动作迟钝,坐在那毫无存在感。
二小姐史玲舒。乃是大姨娘所生,容貌端庄秀丽,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听说,正到了说亲的年纪,倒是有几家上门提亲的,只是还没定下人选。也不知道,史夫人会在这个庶女身上打什么算盘。
三小姐史玲芳,乃是史夫人的幺女。年纪不足十岁的样子,容貌还算可以,只是眼神傲娇,平日里是个横行惯了的,最喜欢欺负几位庶出的姐妹。
四小姐史玲霜,乃是吴姨娘所生。只有五岁,虽然这个年纪正是被宠的时候,但眼神里却时不时透露出几丝胆怯来。
宁韵与他们也在上房这见过几次,所以并不算生。倒是那位史令桓,宁韵至今都没见上一面。只听说是身体不大好,只在院子里研究学问,鲜少出门。
史老爷又笑眯眯地问了些公务琐事,史令沣都笑着回了。
等饭都上齐了,史夫人和史老爷由三位姨娘伺候着入了坐。这也是宁韵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三姨娘。大眼睛,高鼻梁,通身一件水粉色绣花褙子,挽着堕马髻,标准的一个大美人儿,怪不得史老爷的宠呢。也许是因为今日人多得缘故,这位三姨娘看着温柔可人,恭顺收礼,倒也没像传闻中那样恃宠而骄。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平静。席上的宁韵动作优雅守礼,挑不出一丁点儿错来,全然不像外界说得那般小家子气,倒让史令沣多看了好几眼。
宁韵偶尔也会落落大方的抬起头,研究一下史夫人和史令沣眼神之间暗藏的火花。这两个人,都是演技派。一个扮演慈母,一个扮演孝子。哪个都不落后。
一席饭毕,丫鬟们鱼贯而入,把桌上的残羹剩饭都撤了下去,伺候众人漱了口,最后端进来几碟消食的小点心。史荣远笑眯眯问史令沣几句话起了个头儿,众人这便有一搭没一搭聊开了。宁韵虽然没有胃口,但是懒得说话应酬。就随意捏了一个小块儿的山楂软糕给自己做掩护,准备尽最大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继续独善其身。
可是偏偏有人捣乱,不让她如愿。
史令沣端起一碗红糖蒸酥酪,推到宁韵手边,无比温柔地说:“山楂最是性凉,还是少吃为妙。还是这个好,补血又养人。你尝尝看?夫人现在还是太瘦了些,早些将养起来,也好早日为史家添子添孙。母亲说,是不是?赶明儿,我再派人去咱们家庄子上挑几只肥壮的乌鸡回来炖汤给你。”
史夫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却挡不住外露的精光,嘴里却应声道:“对。沣儿说得极是,是太瘦了些。若是这样单薄的就怀上身子,定是不妥。还是身子最要紧,不急在这一年半载!”说完,就给宁韵打眼风,可惜对方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给她眼神交流的机会。
宁韵虽然没有抬头,但已经可以感觉到史夫人警告的目光了。她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才是史令沣的目的呢!明知道史夫人怕什么,还偏要说出来让她难受,不仅如此,还把自己拉下水。他对她越好,史夫人的手就会对她伸得越长。
这摆明了是要害她!
哼!早晚让他知道,自己可没那么好欺负。
又有人说话:“大哥对嫂嫂可真是好呢。先前还听人说,哥哥是厌恶这位新嫂嫂,所以才连洞房都不入,现在看来,这流言也是不准的呢。”说话的是史玲芳。她话里话外都有些讽刺的意味,看向宁韵的眼神,也带着轻蔑。
平日里,史夫人很是宠爱这个幺女,这会子却板起脸来,教训她:一个姑娘家的,说什么‘洞房’,也不害臊。”
史玲芳撇了撇嘴,自去吃点心了。
史令沣仍旧是千年不换的微笑,接过话头道:“二妹妹怕是误会了。母亲精挑细选的人,儿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你的这位嫂嫂,我是极喜欢的。上次匆匆离府,总是我的不对,这次,我特意告了长假,准备好好陪陪你嫂子呢!”‘精挑细选’四个字,被他加重了口音,听得史夫人脸上险些有些端不住。
谁都知道,白小初是因为在史家出了“意外”,才被史夫人做主娶了进来。这算哪门子的精挑细选呢?
宁韵看着母子二人围着自己打机锋,心里嗤之以鼻:
一个蠢笨狭隘没脑子,一个装模作样耍心机,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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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走,史夫人就立时收起了笑容,拉下了脸:
“老爷,你听见了没?还急慌慌的想生长孙呢!生了又如何?也轮不上他。当咱们桓儿是透明的不成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史荣远早习惯了妻子这样的面是背非,虽然他正惦记着三姨娘临走前那一记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