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春雨人间,山崖残剑
西方无名之地。
石家村儿里。
老贵儿还是在抽着旱烟。
......
或许是老天爷在东洲那边儿,把冷寒洒得多了些,所以老天爷心里愧疚,在这西方无名之地这一片儿,与东洲隔着数百成千里,无风也无雪。
青瓦片,低屋檐,春雨绵绵。
老贵儿年轻时,一块一块亲自上山搬石块堆成的坝子上,老贵儿坐在一根小板凳儿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人老了,就怕冷。
披了件破旧用了十几年的羊皮袄子,老贵儿就这么坐在这雨丝如线的春雨里。
旱烟锅子里,烟叶燃起的火星,是旺了又灭,旺了又灭。
老贵儿从三个儿子离家出走那时候开始,就这么抽了旱烟十几年、几十年。
烟雾缭绕里,头发已经白得差不多了的老贵儿,就默默地看着坝子口的石阶处。
小时候,自己那三个傻儿子,最喜欢在石阶那儿玩儿。
敲了敲烟灰,把存着余温的灰烬,抖到小板凳下,老贵儿把烟嘴儿放到缺了颗牙的嘴里,抽了一口烟。
头发花白的老贵儿,低着头,自言自语,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
“媳妇儿啊。”
......
“你走的时候,叫我等着咱们家的三个娃娃。你说,不管外边儿多大,三个娃娃哪天,生我的气,气够了,玩儿够了,走累了,就要回家。你觉着三个娃娃回家的时候,家里总得有个人儿,这家,才像个家。”
......
“我觉得媳妇儿你说得在理儿。”
“所以我就按媳妇儿你说的,就这么慢慢儿的等,等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
“村儿里的人,都觉得我是老了,说我牛脾气死倔,都劝我看开,看开。”
......
抖了抖烟叶烟灰,老贵儿又轻轻地,悄悄地开口。
“我觉着,村儿里那些个扯卵的玩意儿,说得都是屁话。”
......
“那三个娃娃要是哪天想明白了,原谅了我这把老骨头,吵着闹着要回来,那时候,我要是已经看开了,怎么好意思去接咱们家这三个娃娃?”
......
村儿里的老村长,戴着斗笠,披着棕衣,路过老贵儿坝子口。
看见老贵儿又在跟空气说话。
老村长叹了口气。
说老贵儿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不过分。毕竟当初打孩子的是他,几个孩子气了跑了的的确确是因为他。
可是日子这么一天天下来,已经没人再说些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三个孩子跑了,就再也没回来过,那个待人处事温和善良的媳妇儿也入了黄土,独自一人过了这么十几几十年,村里的人看着老贵儿,其实都挺难受。
站在坝子口,老村长看着老贵儿,想上前说点儿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老贵儿说话,从来都是扯着嗓子吼的,吼村儿里的人,吼老天爷,以前啊,还吼自己那三个儿子。
只是,老贵儿从来不跟一个人吼。
那人啊,就是老贵儿他媳妇儿。
老村长背着手,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坝子上自言自语的老贵儿。
知道这牛脾气的老贵儿,肯定又是在和她死去多年的媳妇儿,讲些心里话。
或许,老贵儿是怕惊扰着自己那已经归于尘土的媳妇儿,所以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是太大。
老村长可是亲自看着这一家五口,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五人,变成只有他老贵儿孤苦伶仃一人的。
也看着老贵儿这么自己跟自己说话,说了几十年。
黑发变灰,灰发变白。
老贵儿的咳嗽声,也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大。
这春雨啊,是一年接着一年,下不完的。
一辈子可就短了。
一年接着一年,就没了。
......
老村长走了。
他知道,老贵儿这个样子,可能熬不过今年。
......
坝子里。
老贵儿和死去多年的媳妇儿唠完了心里的话,就又开始骂骂咧咧。
身形佝偻的老贵儿,杵着烟杆子,坐在小木板凳儿上。
破口大骂。
骂天公不作美。
骂那狗日的仙人,拐走了自己三个儿子。
那谁都没见过的仙人,到底张啥样,是能呼风唤雨?还是有三头六臂?
那都无所谓了。
反正,老贵儿这一辈子,也不打算待见那狗日的仙人。
......
......
细雨温柔,这西方无名之地,处处是这如丝如线的春雨。
石家村百里之外。
一处山崖上。
那把残剑,还是静静地立在山石之中,不言不语。
好看而残破的剑,孤独而宁静的立在微风细雨之下。
雨落了又落,风吹了又吹。
这把残剑屹立在此,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
这天,这把好看的残剑身边,无缘无故多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女子。
女子光着脚,抱着膝盖,用手臂枕着下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这柔软的春雨下。
坐在那把残剑旁,女子也不说话。
她不喜欢说话。
她想起来,以前小公子告诉过她,小公子说,如果不喜欢说话、不想说话,那就多笑一笑。
小公子说,她笑起来最好看了。
......
所以,在这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