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弯月如勾,高高的悬于天际,散发着清冷的光。银一样的月色将天际和大地都镀上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晕。

宫辞一身银白的披风似乎已和月色融为一体,他如玉般的,淡漠的侧脸被这冷色的月光照耀着,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剪影。

凉的透骨的夜风轻轻的拂过他的发丝,乌黑的发丝贴在他宛若透明一样,带着雪色的脸上,颜色分明。他原本若樱花一样浅浅的淡绯色,此时也变成了淡淡的雪色。

寡淡的五官上,宛若白雪一样晶莹的肌肤下隐隐有青丝的血管可见。他搁在轮椅上的手,五指修长,却干瘦如柴,较之之前的纤美,此刻用火柴来形容也不无不可。

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小厮四九看着一脸淡漠神色的看着这弯月的宫辞,圆且憨厚的五官上不由自主的流泻出一抹不忍:“主子,天色已经不晚了,您也该休息了。”

“咳咳……”宫辞纤瘦的手轻轻的抵在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上,皱着眉有些痛苦的咳着,“先去一下谦和院。”

四九忍着眼睛里的酸涩看了一眼,咳嗽咳得好像整个人都在颤抖的宫辞,点了点头,脚步轻缓的推着宫辞离开院子,生怕动作大了一些,宫辞就会因为颠簸而不适。

他推着轮椅朝着谦和院而去,沿路上树影婆娑,夜风刺骨,四九不停的停下来为宫辞掖一下脖颈处的披风,生怕有一丝的风从缝隙里灌进去,嘴里还不停的叨叨念着:“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白日里已经看过了,晚上怎的又去?您瞧瞧您自个儿,素和小姐都走了多久,您还念念不忘的,每天都要来谦和院好几趟。”

闻言,宫辞只是淡淡地垂眉,“总想趁着机会多看几眼。我这潜意识里总觉得她还在,可是很快又醒悟过来,她不在了,就想去她住的地方看看。”说着,宫辞抬眼缓缓一笑,如同冬日里绽放的雪梅,青傲高贵,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四九被宫辞语气里的索然气的跺了跺脚:“主子您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您的身子好着呢!还能再看几个月几年几十年!”

“再说了,您既然舍不得素和小姐,为什么又要逼走她?您难道就不知道素和小姐走的时候哭的多伤心啊!”

“奴才听说了,秦家的公子最近里天天往王府那边跑,好像对素和小姐很是有意思。”

四九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眼神觑着宫辞,却见宫辞神色淡淡,不动如波,便不由的比他还急:“主子,您就不怕素和小姐……”

宫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围得严严实实的披风,腿部还盖着两层厚厚的毯子,嘴角微微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从他的嘴角绽放开来,却很是苦涩:“怕什么?我巴不得她过得好些,再好些,跟着我一个废人做什么!”

四九撇了撇嘴,看着宫辞略有些不满,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子,还真别说四九越了规矩,奴才就是不懂,为什么您喜欢素和小姐,素和小姐喜欢您,可您却偏偏要逼走她,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是什么?”

“奴才还没进府之前,隔壁家的二狗子得了重病躺在床上,他的未婚妻也跟素和小姐一样死心塌地的,死活要嫁了过去,奴才看二狗子和他娘子后面过得也挺好的。”

宫辞闻言,侧了侧头,面色似乎有些动容,有些犹豫,可是最终却转为了坚定:“可后来呢?”

四九一见自家的主子脸上似乎有些动容,不由得一下子起了兴趣,声音颇高的道:“后来啊,没过了两年二狗子死了,他娘子守着寡,一个人拉扯着儿子和女儿。奴才看过,是个辛苦的,看起来倒是比平常人老了好几岁……”说着说着,四九的话语声渐渐的低了下来,好像也知道了一些什么。

倒是宫辞清浅的,宛若泉水一般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你也看到了,二狗子和他的娘子的日子只过了两年,二狗子死了,可他的娘子却要自己活一辈子,要一个人抚养孩子,要操持家室。”

“如果我也这样,素和到时候可怎么办。我不愿看她一个人,哪怕最后陪伴她的人不是我,也好。”

……

随后,四九推着宫辞,一路沉默。

谦和院。

四九推着宫辞到了屋门前,开了门,轮椅的轮子轱辘驶过。

屋子里的摆设依旧如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整个屋子依旧整洁不已,可以看出这里日日有人打扫过。

宫辞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九,“你先出去一会儿,晚点我再唤你便是。”

四九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将屋子的门紧紧的关上,整个人站在门缝前,用身体顶着寒风,抬头看着头上的月亮。

月亮啊,依旧清冷,态度疏离的笼罩着人间,冷眼观看这世间的百态,并不为其温暖或柔和上一分。

屋内,宫辞抬手动了动,手指有些坚硬,就连伸出去摇着轮子都有些困难,但,还好,试了几次,轮子总算是缓缓的动了起来,最后停留在素和往日里用来梳妆打扮簪花的梳妆台前。

他眼神柔和的落在铜镜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素和对着镜子贴着花黄,一边转过头来问他:“阿辞,我好不好看?”

那个时候,他只是含笑的看着,却不说话。

此刻,他眼神迷离的看着那里,她仿佛还坐在那里,眼含期待的看他,“好看。”

宫辞道,淡淡的话语在这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真好看。”

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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