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往复么?
千岁缓缓坐下,有个念头越发清晰。
或许,她不干预才是最好?
如果恶犬能咬死他,胡栗为何不坐拣胜利果实,而要亲自出手对付他?
她的不忍心,会不会才是他再次清醒的最大障碍?
很快,天空的乌云再次散开,月光洒了下来。
犬吠和地上的黑影再次出现。
男孩又开始发抖,脸上写满惊恐。
可是这一回,千岁没有将他护在身后,只是站在一边轻轻抚着他的脸:“就算没我帮忙,你也有办法逃生,对不对?”
许多年前发生在现实里的这一幕,燕三郎不也捱了过去、活了下来?那时还没有她呢。
恶犬哈着白汽扑了上来,男孩抽木块击打……瘦小的身躯在巨犬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眼角带疤的狼犬一口咬在男孩小腿上,疼得他张嘴大叫。
“啊”,只是沙哑、微弱又短促的一声。
鲜血横流。
这条狗还拼命摇晃脑袋,想从他小腿肚上撕一块肉下来。千岁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强抑下一拳打爆狗头的冲动。
这一幕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她正眼都不会多瞧一眼,修罗道里从来不乏这样的惨案。
她自幼在多识树下靠着吞噬同类长大,不知怜悯为何物。弱者的悲鸣和哀号,对阿修罗来说就是开饭的信号,只会令他们食欲大振、情绪激奋。
然而眼前这一幕却让她怒火中烧。
“你倒是想想办法!”她咬牙切齿。臭小子不是从来智计百出么?
她都可以想见,从前燕三郎梦见这一幕时,多半就醒了;可今回他们深陷幽魂编织的梦境,想要主动醒来是难了,他还得靠自己熬过这一关!
男孩抬腿就是一阵乱踹。
他痛得神智全无,这几下毫无章法,不过运气却好,实实在在蹬在了恶犬的鼻子上。
犬类的鼻子灵敏,同样非常脆弱。恶犬吃痛,一下就松开了嘴。
另一只却扑上去咬住他的鞋子,狠拽不放。
它力量很大,一下就把男孩往后拖去。
男孩慌乱中抓住墙角树干,紧接着却痛呼出声:
皂角树身遍布尖刺,每根至少都有半寸到一寸长!
他险些被扎穿手掌,却没有闪电缩手——现在缩手,下场也是被恶犬撕碎。
就在千岁眼皮底下,男孩重新拣起了手边的木头,却不打恶犬,而是拿它去砸皂角树的树枝!
“聪明!”她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加油!”
男孩虽才五岁,但绝境中依旧迸发出超越体型的力量,居然只抡两下就砸断一截两尺长的树枝,其表面布满尖刺。
一头恶犬已在撕扯他的腿部,另一头直冲他咽喉而来。
这要是咬中,燕三郎也就没有余生了。
危急关头,他再顾不得手痛,一把抓起皂角树枝就往回抡!
那枝子上的刺是三百六十度生长,几乎没有死角,男孩挥舞着它,就如同舞起了狼牙短棒。
袭他咽喉的恶犬首当其冲,被一棒子打在脸上。
七、八根尖刺立刻扎进它的面颊和大嘴,疼得它“嗷”一声弹开丈余。
另一头恶犬张着大嘴冲上来,男孩伸臂挡住自己颈部,那狗就咬住了他的手臂。
紧接着,他抡起树枝,正面扎在巨犬脸上!
千岁清清楚楚看见,那上头横生的两根一寸长尖刺,直通通刺进了巨犬的左眼!
它发出一声惨叫,狼狈后退。
男孩不待它退开就往外用力一扯。
刺断了,直接断在巨犬的眼睛里。
它下意识伸爪,想把扎在眼里的尖刺挠出来,可是狗爪哪有人手灵便,这么挠上两下,尖刺反而越扎越深!
它一边哀嚎,一边往木屋前方逃去。
可它被怼瞎了一只眼,视野不明,居然一头撞在院中的树干上。
咔嚓一声,枝叶翻飞。
它用出的力气太大了,树干断了不说,这条巨犬自己也撞晕过去。
另一头恶犬领教了皂角树枝的厉害,又见同伴被打爆一只眼睛,当场就胆怯了,哀哀叫唤着夹起尾巴转身逃走。
男孩已经打红了眼,不顾自己手臂和小腿鲜血淋漓,照样抓着带刺的树枝,爬起来往晕倒的巨犬脑门儿上就砸。
绝不能让这个东西再醒来!
一下,两下,三下……
有东西喷出来,溅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男孩眼都不眨一下,继续挥舞树枝,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不死不休的绝决。
嗯嗯,就是这种眼神!比狼更凶猛的目光。
旁观的千岁终于从他神情中发现了熟悉的狠戾。
那是后来的燕三郎该有的模样。
在这个幽僻又黑暗的小院里,年仅五岁的燕三郎机械地抡舞着长满尖刺的皂角树枝,直到巨犬的脑袋血肉模糊,两只眼睛全被打爆,连鼻子都被戳个稀烂。
整个头部没有一块好肉。
千岁一眼就能确认,它已经死透。
她幽幽一叹:“好了,别再浪费力气。”
也不知这话是不是传进男孩耳中,他虽然还在抡揍狼尸,但频率却越来越慢,力度也越来越强。
他终于停手,站在原地伸舌舐了舐唇。
唇上有血,还有狼脑里喷溅出来的其他东西,很腥,但也很甜。
最后,他一头栽倒在地,粗喘不已。
他还没丢下皂角树枝,因为手掌已被两根尖刺扎穿,此时要拔下来都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