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间,窗外暖阳正好,殷青筠转头看向门外走进来的婢女。
婢女微微垂着头,如是禀告道“启禀大姑娘,相爷刚刚吩咐管家带了好些礼品,现在已经出府去了。”
青岚正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剥开殷青筠包着指甲的绢布,盈透圆润的指甲被染成了鲜艳的海棠红,极她一身绣着银针海棠叶的长裙“姑娘打听相爷的行踪做什么?不会是要趁相爷不在”
她试探地问道“趁相爷不在,去探望二姑娘吧?”
殷青筠挥手让婢女退出去,等青岚替她把指甲边缘多余的干涸花汁用沾了水的帕子擦去,才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她好歹是为我受过,我总得去看看她,让她晓得她敬仰了半辈子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恶臭小人。”
青岚动作顿了顿,而后神色微凛,反问道“姑娘其实不必对二姑娘这样好的,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您说她帮了您一把,可这又何尝不是她在利用姑娘您?”
昨天她被人打晕了,醒来后才知道殷青黎闯了怎样的塌天大祸。
“夫人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您现在是瞧着二姑娘的可怜劲儿,心生怜惜,等日后再想起来她从前那副张狂嚣张的嘴脸,保管气得心口疼。”
殷青筠晓得青岚是为了她好,怕她等会儿去见了殷青黎想起不好的事,于是抿唇笑了笑道“林氏已经被禁足在菡芍苑不得外出,殷青黎现在好歹是太子当众许下承诺的侧妃良娣,可不能在祠堂里饿死了,省得给殷府招来灾祸。”
青岚听着自家姑娘这样傻里傻气的话,再多劝诫的话都忍下了。
多说无益,姑娘的决定她劝不动,那就只有等她撞了南墙再去接她了。
殷青筠吩咐厨房准备了饭菜,亲自提着去了探望殷青黎。
祠堂中,殷青黎身子端直地跪着面前的佛像,两侧寥落摆放着两块黑漆牌位,且都供奉着香火,分别写着她祖父母的名字。
在大周殷姓是极小的家族,殷正业更是个旁根末枝,只挂着一个姓而已。
若不是二十年前他进京殿试高中探花,又娶了皇帝的妻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殷青黎盯着佛前明灭的长明灯,头一回觉得生在殷府是件很痛苦的事。
说是名门世家的姑娘,可处处被嫡出的殷青筠压制着,好不容易凭借本事勾搭上了太子,父亲还将她关进祠堂,连娘亲也被禁足,不能来探望她。
门外突然响起了说话声,看守的小厮很利索地开了锁,放了一个人进来。
殷青黎抬眸望去,却是微微一愣。
竟然是殷青筠?
殷青筠把青岚留在外面,自己提着食盒朝佛前的殷青黎走去,小厮关上了门,屋中光亮黯了许多,只有佛前昏黄的油灯晃着火舌,混着一股沉重的檀香味。
殷青筠走近前去,稍稍俯下身子,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殷青黎面前的供香的矮桌前“看到我很惊讶?”
殷青黎咬了咬牙,避开飘至鼻尖的菜肴香味。
“吃吧,厨房说这都是你喜欢的菜,放心,没毒。”
殷青筠从食盒里把筷子拿出来,递到殷青黎眼前。
她从昨天下午被关进祠堂,已经将近十个时辰水米未进了,不可能不饿的。
殷青黎深深地看了殷青筠一眼,眼中涌动起一丝莫名的情绪,突然动作粗鲁地夺过筷子,捧起饭碗刨了起来。
“太子昨日当众允了侧妃之位,你可还满意?”
殷青黎身子僵了一下,继续狼吞虎咽。
殷青筠低眸瞥了眼她跪得微微颤抖的双腿,想起上回因为碧珠和青岚的事,殷青黎就被关进祠堂跪了整整两日,膝盖肿得好几日走不了路。
“平日里偷奸耍滑没人比得过你,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这么拘着。”
殷青黎咽下了一大口饭菜,发髻散乱狼狈得不像话“所以姐姐是来看妹妹笑话的?”
殷青筠并不反驳“你可以这么想。”
话音刚落,殷青黎猛然摔了碗筷,连桌上的菜碟也一并推翻了。
殷青筠眸光平静地望着她“怎么,吃饱了就不认人了?”
“你不必摆出这样假惺惺的姿态来,你不就是记恨我抢了你应得的一切吗!”
殷青筠微有一愣,柔柔笑道“你抢我什么了?”
她抢她什么了?
败坏家风的罪名?被关进祠堂的责罚?还是能嫁入东宫的机会?
殷青黎到底是傻啊还是蠢啊。
亏她心中有愧,怕她饿死还专程带来了饭菜,她竟是这样想的。
殷青黎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一股深浓的倔强“太子说了,会以侧妃之礼迎我入东宫!”
殷青筠闻声点了点头,不否认。
萧桓平日里虽然爱玩闹嬉笑了些,却向来是言出必行。
况且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为了保下殷青黎的性命亲口答应殷正业会给殷青黎一个名分,自然不会食言。
“他迎你入东宫就入东宫,但旨意一日没有下来,你就还是殷府的姑娘。”
“你就是在嫉妒我!”
殷青筠眼眸微动,转头看着佛前空荡荡的两块排位失笑“我嫉妒你什么了?”
这殷青黎该不会是朝堂里跪久了跪傻了吧。
区区一个太子侧妃,她哪里犯得着嫉妒。
当初上辈子她跟萧祉退了婚,说要嫁给萧桓时,皇帝半句都没问,直接就下旨赐婚封她做了太子妃。
殷青黎望着她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