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江水中飞速行驶,眨眼间便远离了那片人工湖,赵娴定定地盯着远处爆炸后湖面上漂浮的残肢碎片,心中塞堵一时不知是何感觉。
片刻后她将眼神移向湖的出口,知道他们已暂时脱离危境,心中略微放松下来,身子却立时涌上阵阵倦意。
她轻捏额角以使自己保持清醒,打算形,走了两步后又顿住脚步,转身问赵允升道:“不知那受伤的小厮可是二公子之人?”
赵允升道:“你待如何?”
赵娴道:“小厮箭伤颇重,即便将箭取出后,调养时仍需精通医术之人于边上时时注意,免得日后身子留下隐患。若他并非你手下,在下便冒昧将他带回去了。”
赵允升暗讥道:“公子倒是菩萨心肠,处处救人,凡事不忘为大宋着想。”
赵娴淡淡道:“但求心安理得、无愧于心罢了!”
赵允升眼内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好一个无愧于心!说的好!”,转而又道:“小厮并非我手下,公子若愿带他回去调养那是他的福分。”
“如此便多谢二公子。”赵娴拱了拱手回身向下层舱房走去。
赵允升望着赵娴离去时挺直的后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面上现出复杂之色。
对赵允升这种如狐狸般奸诈狡猾之人,赵娴并不想与其多说,因赵允升每句话其真实用意是何,笑容背后是否暗藏杀机,她并不知晓。
实则自汴梁时见到赵允升起,赵娴便处处被这人算计,甚至被掳极乐园,赵娴亦隐隐怀疑是这人一石二鸟将她与赵允进一同圈了进去,这位堂兄心机之深堪称罕见。以至于每每想起赵允升时,赵娴头皮便阵阵发麻,便如此时短短几句话她亦打起十万分精神以防一不留神又被赵允升设计了。
赵娴知道赵允升在背后盯着她,是以她将背挺的笔直,直至走进舱房。
舱房内平静如斯,仿若先前湖上那阵惨烈战况从未发生过,救火爆炸之声也似乎并未影响到他们。
李易接过中年男子递来的金创药粉洒于小厮后背伤口处,又将他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拔出后,终于抬起了头。李易走至水盆处将手在盆中洗净,又仔细擦拭了那把匕首,方将之还于赵娴。
赵娴接过匕首小心放好,见小厮已然呼吸稳定安然入睡,而师兄也面色如常,知晓小厮已无性命之忧,心中一块大石立时落了下来。
再扭头望向坐于角落处的殷仁,见他双目紧阖正在调息,赵娴也不便打扰他,只将询问眼神投向了李易。
李易放下高高挽起的衣袖走过去将两指搭于殷仁脉搏上,不多时朝赵娴点了点头,赵娴长呼了口气,紧锁了一夜的眉头终是展开了。
先前相帮李易医治小厮的中年男子倒也颇为识趣,忙带同另两位少年对李易拱手道谢后离开了舱房。
赵娴见舱房内只余他们四人,又有她一直信任依靠的师兄在身边,早将忧心甩了出去,肩膀顿时松垮下来,倦色竟一时间挡不住地浮现在面上。
李易默默走至赵娴面前,将她拉到角落处的另一张椅上按着坐下,又替她把了下脉,方低声说道:“此地离襄阳尚有不短的路程,你不如趁此在椅上歇着,他事莫再操心,一切有我!”
赵娴点点头向李易咧了咧嘴角,只觉身上着实疲惫,便不再推脱将头靠在椅背阖上双眼,不多时竟沉沉睡了过去。
舱房无窗,方才为小厮取箭时,特意点了数盏烛灯以做照明,此时这光却显得过于明亮,李易怕赵娴睡不踏实,便将桌上的烛灯吹熄了几盏,只余下一盏后,舱房内瞬间暗了。
他拎起一把椅子在赵娴身旁坐了下来,就着昏暗的烛光静静望着赵娴苍白的脸,近些日子赵娴的鹅蛋脸几成了瓜子脸,下巴也比在汴梁时尖了许多,原本面上的明亮光泽如今已暗淡许多,显得憔悴无比。
李易看的暗暗心疼,直恨不得将她带走远离这些是非危险,只是他非常清楚师妹的个性,必不会抛下父兄及幼年一起长大视若亲兄长的赵祯等人于不顾,是以他也只能在她背后默默支持她保护她使她免受伤害而已。
每当李易见到师妹涉险,便会想起数月前赵娴为救赵祯亲母--当今李太妃时所受的重伤,那时在将师妹带回去的马车上他又气又急,那一刻他内心就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用力扭动一般抽痛,在他人生的二十余年中从未有过此等感觉。
从此他便知晓自己对师妹的真正感觉,他亦知晓王爷一家对于他及师妹分明是乐见其成,只是他又怎敢迈出那一步……,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妹与耶律宗政和殷仁越走越近,而自己却无力伸出那只手拉住师妹,他能做的就只是长久做赵娴的师兄而已。
想到此,他暗暗叹了口气,原本探出的右手停在赵娴颊边,又缓缓收了回去。
他自知配不上师妹,并非因身份地位权利财势,而是因为自己已然……,幼年时的凄惨遭遇早在师傅悉心安抚教导下渐渐忘怀,唯有那一幕却如梦魇一般依旧折磨着他。
一念及此,李易眼中浮出痛苦之色,右手忍不住紧握成拳直至指节之间发出了嗒嗒之声后,他忽地长身而起踉跄后退几步,转身逃也似地出了舱房,一口气便奔上了甲板。
在李易出去之后,殷仁悄然张开了双眸,对于方才的动静他早听在耳中,不由眼现沉思之色,须臾,他扭头静静打量着熟睡中的赵娴,此时的赵娴毫不设防睡颜让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