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韫回朝芳宫的时候,刚好跟凌阳真人同时进的门。
凌阳真人含笑招呼:“师侄,有几日不见了。”
池韫过去见礼:“方才没瞧见师叔,失礼了。”
凌阳真人极是和气:“无妨。近日都忙些什么?听说你连司芳殿都不大去了。”
“近日总在兰泽山房,故而顾不上那边。”池韫脸上带着惊讶,“师叔不知道吗?我上回还见到你门下弟子来问呢!”
凌阳真人一僵,不免有几分尴尬。
这个死丫头,在向她炫耀吗?自己已经数日没见到大长公主了,她反倒忙得脱不开身。
“这还真没留意。”凌阳真人说,“近日一直在清修,不曾理过杂务。”
池韫点点头,像是领会了什么:“师叔这样的高人,自然不屑于侍奉权贵,以后这种杂务,师叔不妨交给我。反正我没出家,就是个俗人,不怕耽误修行。”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凌阳真人很想撕了她的脸皮。但是大局为重,她只能努力深呼吸,稳住情绪。
心里恨极,面上却是半分不露,凌阳真人语重心长:“说起这事,师叔想起来,你一直跟着你师父在外云游,想必不曾正经学过法事。如今正式当了殿主,怎么也要学一学。”
池韫笑道:“师叔说笑了,我这个殿主,不过担个名声,司芳殿真正掌事的是青玉师妹。何况,孝期一过,家中定会给我议亲,难道我一个闺阁千金,还给别人做法事不成?那岂不是叫人笑话?”
听着这番话,凌阳真人忍不住想磨牙。
死丫头,先前逼迫她交出司芳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个闺阁千金?现在倒知道抬出身份,却是在暗讽她上不得台面。
不错,僧道论起身份,确实不算上流,可人和人能一样吗?也不知道是谁,家里过不下去,跑到朝芳宫来沾光,现下抱上了大长公主的大腿,就对她这个住持冷嘲热讽起来。
凌阳真人深深吸气,努力微笑:“话是这么说,可你现下常去侍奉大长公主,总要知晓一些常识。”
池韫想了想,颔首:“师叔说的也有道理。”
凌阳真人松了口气,笑道:“下回若有法事,不妨跟师叔去学一学,这样一来,大长公主若有疑问,你就不必求助他人了。”
“是,多谢师叔为我着想。”
凌阳真人达成目的,也就不想与她多说了,道:“累了一天,师叔先回去了。你也去歇着吧,天气炎热,可别中暑了。”
“师叔走好。”
凌阳真人点点头,带着弟子们回落英阁了。
池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往回走。
絮儿忍不住问:“小姐,住持她是什么意思?以前不是恨不得您走得远远的,别在跟前碍眼,怎么今天突然关心起您来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池韫随口道,“大概是良心发现吧。”
絮儿却思考得很认真:“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姐,住持该不会想算计您吧?”
池韫诧异地看向她。
从池家带出来的三个丫头,倚云直率,但是心思浅,和露细心机敏,却又想太多。至于絮儿,不傻也不精明,优点就是忠心,说什么就做什么。
没想到,絮儿竟能意识到这一点。
池韫认真起来,答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不用太紧张。有大长公主在,别人不敢做得太明显。”
这就是抱大腿的好处。
上流那些人,个个是人精。她近日总在大长公主面前侍奉,上回又替大长公主去郑国公府送寿礼,他们就知道,不能把她当成无依无靠的孤女看待了。
就算要对付她,也只能阴着来。
这个,只能多防着,别给人空子钻。
……
今日的兰泽山房,难得来了一位外客。
骊阳大长公主坐在茶桌旁,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才刚刚回朝,就来见我,叫陛下知道,该怎么想?”
坐在她对面的吕康,虽是一袭文士袍,却透着一股草莽气息。
他握着茶杯坦坦荡荡地笑:“公主殿下不必为臣担忧,臣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天下都知道,陛下当然也知道。一个铁匠,蒙先帝厚爱,钦点为状元,此等知遇之恩,岂能不报?我既回京,来探望公主,本是应当。”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你却不知,咱们这位陛下,心思其实挺多……”
她虽恨着康王一家,可对皇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先前以为,自己都退到了朝芳宫,宫里没理由再忌惮她。
后来,香丸的事让她警醒了,坐上那个位置,哪里还有心思单纯的人?
吕康神情不变,说道:“无妨,臣越是念旧情,陛下越是放心。”
“哦?”
“三年过去,形势不同了。”吕康意有所指,“当初陛下有可以依赖的人,可现在没有了。”
大长公主略一思索,明白了。
当初依赖的人,自然是康王府。现在没有了,说明……
大长公主压低声音:“所以,陛下为你驳了姚谈的面子,是真的?”
吕康点点头。
大长公主心情复杂,端起茶杯连喝几口,才面露畅快:“到底叫我等着这天了!”
吕康含笑:“公主别急,这只是个开始。”
大长公主点点头:“我有耐心。”
两人谈了些事,临走前,吕康问起:“对了,听说公主身边有位池小姐?”
“是。”大长公主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