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礼的神情呆滞了一瞬,明姝却迎着夕阳,弯眸笑道:“这里虽雅致出尘,可你也不能丢开我们呀。”
他垂着眼整理了会神情,才缓步走来,坐在明姝的对面,道:“你在家里过得不好?”
明姝就下意识摇摇头。
“那我在不在,有什么区别?”
明姝心里猛地一跳,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样孤绝的性子和旁人的不同,随即越发心疼起来。
从来被漠视欺凌,这样长大的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他们之间的亲情,他甚至以为是靠利益维系的。
她靠着他,依赖着他,所以才有亲情。
其实不是的,是因为有亲情在,她才敢依赖相信他。
她猛地一掐自己的手心,盯向顾华礼,“五哥……我只是想多见见你。”
亲人不就是如此么?
果然,顾华礼茫然了一会,觉得这是小姑娘对他的依赖。可似乎,又不对。
他只好浅笑道:“我忙得很,是极少回去,你想要什么补偿?”
心里却有些发愁,只靠糕点哄小姑娘,怕是诚意有些不够。
明姝懒懒地趴在小木桌上没说话,想了想,才慢悠悠道:“五哥,我开了间宝华楼……不过,家里没有人晓得。”
顾华礼却没说话,浅浅地“嗯”了声,便道:“你说。”
“五哥人手若是有多余的话,不妨分我几个,帮我盯着是谁有意算计宝华路。”
听明姝如此说,顾华礼的眸子越发幽深起来。
“你开宝华楼便是为了做饵?”心下却有些拿不准,令令年纪小小,设这种没头没尾的局做什么。
明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她只是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毕竟,现在还半点线索都没出来,可她却等不及了。
顾华礼看向明姝,小姑娘却有点出神,像是在想什么。
他别开眼,道:“我再安排几人守着你,如何?”
“不行。”
她才不想有人盯着她,实在膈应。
顾华礼眸子沉沉的,瞧她时寂静无声。他略压了压眼尾,才漫不经心道:“长兄如父,反抗无效。”
明姝:“……”
去他的反抗无效。
明姝想了想,还是一本正经道:“五哥,你不回去住是因为不喜欢我们吗?”
他这样排斥平西侯府的样子,明姝心里挺不踏实的。万一,他又和前世一样害死顾家满门,那她这个对顾华礼满心亲近的,就是罪该万死了。
她得让顾华礼良善慷慨些,也要平西侯府少愧对顾华礼些。
小姑娘有些忐忑地瞧着他,看起来有点茫然失措,但是又无端倔强。
他原是被问得有些不快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什么往下一塌,他放平和了些道:“你怎么这样胡思乱想?”
明姝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明明就是恨极了顾家人。
顾华礼一弹明姝的额头,道:“走吧,我直接带你出去。”
明姝捂着额头,这才起身。
宝章寺极大,也不知道顾华礼是怎么把路摸得这样熟悉的。他领着明姝,轻车熟路地穿过几重廊庑,直往外走去。
明姝此时才察觉过来,顾华礼似乎是在庙里蹭住处。
向来住不起客栈的寒门学子,便客居寺庙,混得一方遮风挡雨的地方攻读诗文。
她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五哥近来可是囊中羞涩?”又赶紧道:“出门在外,银钱确实不经花得很。”
顾华礼失笑,他哪里至于被她看出来缺钱就难堪。但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板起脸,怕他难堪而老气横秋地说什么钱不经花,倒是很有趣。
她还知道几钱一斗米似的。
“住在这里僻静。”
当然,他也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明姝看着他身上的粗布直裰,再想起被自己扯断的丝绦,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当即解下自己裙衫上系着的宫绦,双手递给他,“等会出去肯定有人。”
她还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
顾华礼垂眼沉默了一瞬,伸手接过,将上头的羊脂玉蝴蝶佩取了下来,这才系在了腰间。
明姝松了口气,她面对顾华礼时,总会因为前世的记忆而紧张。
她赶紧转身继续往前走,眨眼和他拉开距离。
顾华礼握着蝴蝶佩的手微顿,只好自己暂且放进袖口里。
……
不多时,明姝便回到先前的禅房处。之前没了影子的丫鬟正急得团团转,一见明姝,终于松了口气。
顾华礼不便暴露身份,没有露面。
那丫鬟一见明姝,急道:“我才去禀告公主,一回来便没见着娘子,是婢子的过错,娘子……”
明姝略微压了压眼睫,只淡笑道:“无妨,你原也不曾料到我中途会醒。”
丫鬟着急的神情在脸上僵了刹那,随即继续低眉道:“多谢娘子不计较。”
“你叫什么?”
丫鬟低下脸,轻声道:“婢子玉檀。”
明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才道:“那你可禀告殿下了,殿下如何说的?”
“殿下正与沈贵人吃茶,请小娘子先行回去,改日再聚。”
明姝略微点了点头,神色波澜不惊。
马车直往平西侯府,才入院子,便觉得今日有些乱糟糟的。
明姝换了软轿,直往祖母那去了。院子里却静悄悄,明姝瞧了瞧守在门外的春兰,使了个眼神。
春兰会意,轻手轻脚地走来,低声在明姝耳边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