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京城,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顾曦在京城住了七年,也没能习惯这样的天气。
特别是每天早上寅时就要起来,亲自煎了药给大太太送去。
但她心里却很平静。
因为她现在有儿子了。
她是在和裴彤成亲第六年才怀上的。
那一年,裴彤和沈家的沈方一道参加春闱。
第一次参加春闱的沈方考中了,第二次参加春闱的裴彤却落榜了。
裴彤嘴上不说,心里却很苦。白天出门恭喜那些考中了的江南故旧,晚上回到家里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着喝了几天的小酒。
她很看不惯这样的裴彤,觉得没有志气。
多少人连续考了五、六次才成功,裴彤还这么年轻,精神却像垮了似的,太颓废了。
不要说外面行走的男人了,就是她们这些内宅女人,如果她被继母磋磨就早早的认命,她还能有今天吗?
她那天就特意端了碗醒酒的汤去了裴彤的书房。
裴彤当时感激得眼睛都红了,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说着大太太:“她肯定对我特别的失望!她从小就告诉我要努力读书……我读书好了,她就高兴……父亲去世对她是个打击,我分宗,她特别的高兴,就憋着一口气,想我能金榜题名,在老家那些人面前扬眉吐气了……我不仅没能让她骄傲,还……”
他说不下去了。
顾曦素来看不惯她这个婆婆。
什么东西?从来都没有分清楚过南北!
就连她娘家的小嫂子在她婆婆刚来京城时见过几次之后都不想和她婆婆打交道了,有什么事要不派个婆子来传话,要不就把她叫回娘家去说话,就是杨家,除了裴彤落榜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杨大太太来过一次,安慰了大太太几句,也好几天没有踏进他们家的门了。
她当时不免要鼓励裴彤:“你看我阿兄,也是准备考中了举人之后歇一届才继续下场的,你是太急了一些。”
裴彤良久没有说话。
殷明远也让他等几科,可他母亲……以至于殷明远如今也不怎么跟他说心里话了。
他不想把这些都怪罪于长年呆在深宅内院的母亲,可母亲的迫切,却真真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裴彤不由的苦笑,言不由衷地道:“还是我没有本事。你看阿禅和阿泊。”
裴禅和裴泊是三年前参加的科举,上场就考中了,而且两人都考中了庶吉士,如今在六部观政结束了,他听二叔裴宣说,裴禅留在了都察院做了御史,裴泊留在了工部。
这也是裴家这几年和彭、江几家争斗的结果。
他的三叔父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都不是个能让人忽视的人。
五年前,他三叔父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针对彭家的人,让彭家丢了都察院的资源不说,还不依不饶的,和江家对上了,把属于江家的工部也给撕了个大口子。
裴禅和裴泊的去向就是结的果。
而且,他二叔父裴宣因为理财有道,刚刚升了户部尚书,封了谨身殿大学士,做了内阁次辅。
临安裴家,时隔多年之后,再次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了当朝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裴彤能想到的,顾曦又怎么会想不到。
她看到像个伤心到哭都哭不出来的裴彤,突然想到那年分宗,郁棠抱着裴宴的样子。
顾曦不由也抱住了裴彤,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形似当年郁棠安慰裴宴的语气道:“没事,快端午节了,我马上要去给二叔母送节礼了,你的事,我会跟二叔母说的。他们一直都很照顾我们的。
裴彤热泪盈眶。
翻过年她就生了个儿子。
她的儿子不仅相貌肖舅,就是性格禀性,也像她大兄顾昶。
想到还在床上酣睡的儿子,顾曦心里就暖烘烘的,京城刺骨的寒风也都变得能够忍耐了。
荷香嫁了家中的一个管事,但依旧在顾曦面前当差。
她为人更低调了,也更了解顾曦了。
看见顾曦的模样,荷香一面手脚麻利地把热气腾腾的汤药装进暖壶里,一面笑道:“这两天我们要不要去趟裴府?今年我们府里能买到这么多炭,多亏了二太太。”
他们这些从裴府跟过来的人,还是习惯按照裴府那边排序称呼裴府的人,在这个新建的府第里,也算是一种炫耀的资历。
顾曦可从来没有想过和裴府断了往来。
今年据说是山西那边出现了匪乱,京城的炭涨价不说,等闲人还买不到,要不是她常在二太太面前晃悠,二太太因此常惦记着他们,他们家今冬恐怕烧炭都困难。
“肯定要去的。”顾曦想也没有多想,道,“我上次去的时候,二太太咳嗽有点厉害,这次去,你记得带些我们自家做的梨膏。”
二太太和她一样,在京城这么久了,还是不适应京城的气候,顾家从前也有人在京城做官,留了养肺气的方子,她照着做了些,效果不错。之后每年她都会送些到裴府去。
也不一次送完,陆陆续续的,会送一个冬天。
算是一种策略。
荷香记下来了。
两个人由身边的丫鬟婆子簇拥着,沿着抄手游廊,穿过花园,去了大太太住的东边一个三间的小院子。
远远的,她们就听到大太太的咳嗽声。
顾曦和荷香不由对视了一眼。
裴彤第二次落榜,大太太受不了这个打击,哭了一个晚上,染上了肺病,之后每到冬天,就咳得喘不过气来,她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