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有此事。”,虽然吩咐过周宣臣切勿泄露,可是当时却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唐旭也没想能保密多长时候。
既然王安已经知晓,想来其他人也未必会不知道。隐隐间,唐旭甚至忽得有些庆幸,如果先找到自己的是郑养性而不是王安,那又该当如何。
“咱家倒是有些兴趣。”,王安轻轻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想知道唐大人得的那封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话刚说完,又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唐旭,似乎想要看穿对面的心底。
岂料王安虽然问的小心,唐旭回的话,却是惊人。
“在下以为,王公公还是不要知道的更好。”,唐旭略沉思片刻,忽得抬头回道。
“哦。,唐大人为何这般说?”,王安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唐旭。
“请恕在下直言,王公公看或不看,其实都是一样。若是看了,只怕反倒会多了一桩心事。”,唐旭却是仍然不紧不慢的回着话。
王安低下头去,似乎在体味着唐旭话里的意思,可是沉吟一番之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十多年以来,咱家都是在为太子殿下勉力支撑,想来也不差这一件心事。”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只能从命。”,既然王安执意要看,唐旭也不好再多推脱,只能是从怀里掏出贴身收藏的信笺,双手奉上。
王安把唐旭呈上的书信拿在手上看,只看了几眼,脸上便是一阵青红变幻。
“这郑养性好大的胆子。”,王安也再按捺不住,腾的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连续走了几个来回。
“此事干系重大,我须得去见一回方阁老和司礼监里的卢公公。”,过了许久,王安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公公在去见两位大人之前,可否听在下说一句话。”,相比起王安的愤忿,唐旭倒是显得不温不火。
“唐大人但说无妨。”,王安如今虽然恼怒,可是怒的是郑养性却不是唐旭,对于唐旭则多少还有些好感。
“王公公去见了两位大人之后,该当如何?”,唐旭立刻开口问道。
“自然是召集东厂和锦衣卫,去郑家拿人。”,王安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王公公可还记得从前妖书案否?”,唐旭略一沉吟,跟着追问一句。
“这……”,王安正是满心忿忿,猛然间却也不由口中一滞。
所谓的“妖书”,其实也就是一份文章。冠名为“妖”,也是说文章里所写的内容。
后人凡是说起“妖书案”,记得的往往都大多是万历三十一年的那一回,却不知道早在之前的万历二十六年,也早就闹出过一次。
两份“妖书”所写,说的无非都是暗指郑贵妃意图立改立福王为太子。
只是两件“妖书案”虽然在京城里都惹出了不小的风波,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不了了之,其中的缘由,既然连唐旭都知道,想来作为太子伴读的王安,也不可能不明白。
“在下还想问王公公,这大明朝的天下,究竟是谁家的?”,唐旭又略压低了声再问。
“自然是当今圣上和太子殿下的。”,王安眼中一阵闪烁,面皮上忽得也不似刚才那样恼怒。
“太子殿下既已为储君,日后若是不出意外……自然也是顺理成章。”,唐旭的话里虽隐去了半句,可是里头的含义,已经不言而明。
“王公公如今若要执意追查,固然可以一泄心头之恨,可事情传了出去,损的只能是天家体面。”
“这大明朝,日后不是他郑养性,也不是皇贵妃的,而是太子殿下的。当年两次妖书案,圣上都不予追究,其用意不也正是如此?”
王安听在耳里,也是不禁一阵默然。眼前这位唐指挥,看起来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手段的老辣,竟似是已浸淫官场多年。
固然,如果自己之前能静下了心去想,未必会想不明白,只是刚才满心的愤忿,早就把这些抛到了脑后。如今听唐旭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面上也不禁微微露出几分愧色。
圣上如今龙体欠安,王安不可能不知道。太子继位,兴许也只在朝夕之间。既然已经胜券在握,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只要太子能顺利登基,日后即便想要寻郑家的是非,又何必非要什么罪证。
心念至此,禁不住在暗赞一声此子睿智,心里的怒气,顿时也消去了大半。
回过头来再看看手中拿着的书信,不禁觉得略微有些烫手,竟开始隐隐有些后悔,适才不该不听唐旭的劝告,定是耐不住要讨了这封书信来看,如今倒是闹了个进退维谷。
“唐大人既然把件东西藏在身上,想来也曾想过如何处置?”,想来想去,王安还是转过身来去问唐旭。
“实不瞒公公,唐某之前若是能想明白,也就不必藏在身上了。”,没想到唐旭却是摇了摇头:“在下留着这件东西,无非是想保个平安罢了。”
“此话怎说?”,王安顿时也是闹了个糊涂,这东西还能当护身符用,藏在身上可以保平安?看起来应该是招灾还差不多。
“在下只是不想步吕坤与赵士桢的后尘罢了。”,唐旭苦笑一声,说出句话来。
前两回妖书案里,这两人都是只因稍有牵连,便都被裹入其中,无故受了许多干系。事关重大,唐大人不得不防。
“唐大人放心,这一回有咱家为唐大人做个明证,定是可保无虞。”,渐渐地,王安竟是对唐旭生出几分赏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