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除了夜里当值的曹化淳外,御药房和太医院的几位御医,也都已经是尽数赶到]
见太医院判陈玺正在龙榻边替朱常洛诊脉,王安也是不敢出声,只是静静杵立一边。
“陛下脉象雄壮浮大,乃是三焦火动之象。”,陈玺闭目细查片刻,忽然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向着左右伸出了手:“拿这几日的药方来。”
朱常洛这几日里的药方,乃是太医何其高所开,听见陈玺问起,连忙从怀里掏出,递送给陈玺看。
“决明子,罗汉果,栝楼根……”,陈玺的目光,从药方上一项项的扫过,待看完之后,顿时更是不觉皱眉。
“如今正是冬季,体火虚旺,皇上虽染了风寒,正当是要用凉药滋补。”再看一眼药方,陈玺又摇了摇头:“看这药方上头所用的,并没有误差。”
“那为何皇上脉象却如此雄浮火急?”,陈玺看似有些大惑不解,再吩咐乾清宫里的火者取来药渣,仔细查看了一回,也没见有何异常。
“几位公公可是给皇上吃了什么大补之物?”,陈玺目光再转了一圈之后,终于落到了王安和邹义等人的身上。
“这……”王安心里顿时又是猛然一惊。
手里微微颤抖着,开始在四周翻找,翻检了一阵之后,终于从书柜里取出一个小盒来。
“陈大人请看。”,王安心里头虽然是骇然,却也不敢有任何隐瞒。
“嗯?”,陈玺从王安手中接过小盒,只打开看了一眼,便又皱了皱眉头。再凑到鼻尖下嗅了几回,接着掏出小刀刮取几片粉末入口轻尝。稍待片刻之后,突然也是脸色大变。
“此物里头用了御米。”,陈玺把手中的小盒向着何其高等太医递去。
“御米?”,何其高闻言也是眉头大皱。
“此物是谁拿给皇上的?”,陈玺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些怒意。
其实所谓的御米,也就是罂粟仔。据本草纲目所载,有止咳,镇静,催眠等功效。
“这……这……”,王安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虽然王安如今是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太监,宫里头的第二号人物,可是在面对皇上龙体安康这样的大事上面,即便面对陈玺的斥责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陈大人,如今可有良方?”,王安和邹义互相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前去。
虽然这盒所谓的灵丹,既不是自己想到的,也不是自己进献的,但是既然是自己拿过来给皇上的,便多少有些脱不开的关系。就算不会被追究,最起码自己心里头也会不安。
“这……”,陈玺口中一番迟疑,看起来也是颇有些为难。
“陈大人,算是老奴求您了。”,王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早知道如此,就算拿刀逼着自己,自己也绝不会把这东西拿来给皇上服用。
“陈大人,用药吧。”,邹义的脸上,也是一阵肌肉跳动:“有天大的干系,由咱们担着便是。”
“也只有如此了。”,陈玺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要过了纸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名,却也不急着拿给王安和邹义,而是递送给何其高,傅懋光等太医们去看。
几人又凑在一起,稍微商议了一番,似乎做了少许改动,才重新抄录了一份递给王安。
“朕可是吃错药了?”,适才一直昏昏沉沉的朱常洛,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环绕在自己身边的一干人等,当下在脸上歉然一笑:
“陈大人,朕给你们添麻烦了。”
“皇上隆恩,微臣等岂敢领皇上一个谢字。”,陈玺的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方才从口中挤出了一句话来。
“王公公快去吩咐煎药吧。”,邹义在一边催促着王安,王安连忙一路小跑,奔出殿门去了。
“当年先帝在时,曾经与朕说过。”,虽然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但是看见这么多臣子围在自己四周,朱常洛仍然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神一些:“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得罪不起。”
“一个是谏臣,一边便是医生。”
“万岁爷少说些话,留些力气。”,邹义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朱常洛。
当年朱常洛在慈庆宫的两个潜邸的内官里头,虽然王安内外奔波更多些,可是若论体贴,还是邹义更胜些。
“除了上朝,朕难得见这许多人。”,朱常洛却是抬起了手,轻轻的摆了几下。
“不打紧。”,陈玺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虽然躺在自己面前的,是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但是在陈玺这样的医者眼里,也同样是病人。
其实病人说话,只要不是说的太急,或者动怒,并没有什么妨碍。说说话,派遣下心情,兴许对病情还有些好处。
见陈玺也这么说了,邹义才未阻止,只是吩咐左右取了杯温水来。看陈玺仍然没有反对,才伺候着朱常洛饮了。
“先帝说过,得罪谏臣,会留骂名。得罪医生,会留病身。”,朱常洛的嘴角泛着淡淡的微笑。
一句话说出口,包括邹义在内,一圈人都是不禁笑出声来。看着身边的一张张笑颜,朱常洛感觉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朕的病,可要紧?”,朱常洛的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之后,终于落到了陈玺的身上。
“皇上安心调养便是。”,陈玺的嘴唇微微颤了一下,也向着朱常洛笑道。
“朕知道了。”,朱常洛点了点头,把脑袋斜斜的靠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