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弘德殿)
静静的站立在弘德殿前,朱常洛已经杵在这里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
“万岁爷,天寒,回殿内去歇息吧。”,陪在朱常洛身边的,只有一个邹义,也跟着静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声说道。
“唐近贤已是入蜀了?”,朱常洛并不回头,只是默默的问了一句。
“算一算日程,过太原,平阳,西安,如今至少已经该到汉中了。”,邹义低头算了一下,开口回道。
“回去之后,替朕拟旨吧。”,朱常洛终于回过了身,徐徐的说道。
“万岁爷要传旨意给唐近贤?”,邹义略微犹豫了一下,可终究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唉……”,朱常洛听了邹义的话,也不急着回答,而是又静立了许多,方才叹出口气来:“传给熊廷弼。”
“陛下。”,邹义心头猛得一紧,紧跟着轻呼一声:“奴婢记得,唐近贤离京之前曾有密奏呈给皇上,声言袁应泰虽有忠心,却是行事太过怀柔,喜取虚名,可为治政能人,却并非大将之才。”
“朕知道。”,朱常洛微微的点了点头:“他不提熊廷弼只说袁应泰,其实也是不想让朕太过为难。”
“难道万岁爷信不过唐近贤的识人之能?”,邹义口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明显也是向着唐旭的观点。
“朕也并非是不信他。”,朱常洛又沉寂一番之后,继续说道:“只是从前朕不明白,父皇既为九五之尊,却为何如此惧怕会见群臣。”
“如今等朕自己坐上这龙椅方才明白,其实为君者,也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先帝与皇上都是仁厚,岂是这些大臣们所能体谅得了的。”,邹义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挤出句话来)
“不必说这些了。”,朱常洛抬起手掌来,摆了一摆,又向着东暖阁的方向指了一指:“回去拟旨吧。”
“奴婢敢问皇上,这道旨意该如何写?”,邹义一边跟在朱常洛身后走着,一边小声的问道。
“也不必直接免他的职。”,朱常洛略停了一下,“只下一道旨意,斥责他失措怯战,不体黎民,他看见了自己自然会明白。”
“这也算是朕帮他留的最后一点体面吧。【92ks. 】”,朱常洛抬头望天,忍不住长叹一声。
四川,保宁府,剑门关。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唐旭与姚宗文一行,自出京城开始,一直到过了汉中,直等到走到了这剑门关前,方才渐渐有些明白唐代李太白的这一番感慨究竟出自何处。
剑门关,号称“蜀北之屏障,两川之咽喉”,四周群山连绵,悬崖壁立,峰如剑插。一条山谷,也犹如剑削一般,将地处群山之中的剑门山一劈两半,分为大小剑山。
而作为由陇西入川蜀的唯一一条主道,剑门关便正是在这条山谷正中。
无论是四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后,唐旭也都曾经见到过不少关隘古迹。但是寻常所见的关隘,最起码附近的官道还算得上是平坦。
可当唐旭一行走到这剑门关前的时候,唐大人却是不由的一阵无语沉默。
从唐大人眼下所站的方向往前数百米,是一条斜斜向上攀升的坡道。而在这条坡道的顶端,正矗立着一座同样犹如刀削斧劈一般开凿出来的关隘。
想要通过这条坡道进入剑门关,则是要犹如登山一般经过数千级阶梯方可。
不止是唐旭,同样第一次入川的姚宗文和骆养性,同样也是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起跃下马来。
钦差四川宣抚使,锦衣卫同知唐旭入川犒军,以及四川布政使姚宗文上任的消息,早已是随着邸报提前传到了蜀中,川东兵备副使徐如珂,保宁知府杨正苾一同出剑门关相迎。
如今虽然在大明朝的官场上,向来有文武殊途的说法,可是唐大人虽是武官,掌握的却是锦衣卫,与寻常的武官大不相同。再加上唐旭又有一个生员的名头,好歹能算是文人,所以徐如珂与杨正苾两人倒也不敢逾越,仍然分别以下官之礼见过。
姚宗文虽然前些时候去过一回辽东,回京城后又在皇上面前写出了两篇漂亮文章,可是在唐旭唐大人看来,多少有些纸张谈兵的味道。
唐旭一行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是十月初十,因为携带着银两和物资,所以一路上走得并不算快,等到了剑门关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初六。
在路上的时候,姚宗文也读到过些军报,原本满怀信心的以为,蜀中的那些蛮兵不是是些乌合之众。如今朝廷大兵既出,必定会和土鸡瓦狗一般崩溃散离,等自己到了四川,兴许成都之围已解。
可是如今见到了徐如珂与杨正苾,方才明白过来,情况似乎并不是这么个情况。
虽说石柱秦,马两家的白杆兵与龙安府的驻军已经尽数全出,试图救援成都,可是叛军的攻势,也并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不但没有丝毫缓和,甚至还顺便攻陷了成都府附近的新都等州县,大有合围成都,和官军打一场持久战的姿态。
抬头看一眼依然是淡定如初的唐大人,颇有几分受骗上了贼船的意味。
“两位大人可否告知,如今秦家的白杆兵何在?”,唐旭并不去理会姚宗文的眼神,而是吩咐郑瓢儿铺开一张勘图,请徐如珂与杨正苾两人过来同看。
“据昨日的信报所呈。”,徐如珂是川东兵备副使,这些事情正好是他的职责,所以听唐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