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南星虽是京城中的东林魁首之一,可这回弹劾熊廷弼,其实是冲着那杨鹤与吴亮嗣去的。”,即便再不愿意和这刘秋仁说话,可是此人毕竟仍还有些利用的价值,骆思恭也不想太过冷落了他。
“即便就是那接任辽东巡抚的人选,赵南星也已经安排好了,便就是如今的辽东巡抚袁应泰。”,骆思恭耐着性子,娓娓道来:“自从新皇登基之后,除了辽东之外,我大明朝也算得上是天下太平。”
“如今东林党人虽然已经在朝廷里占了大势,可是偏偏在辽东那里,仍多少算是个变数。若果真被那熊廷弼立下克复三镇的大功,不止是那熊廷弼,只怕就连当年举荐他的杨鹤,吴亮嗣也未免要跟着沾光。如此一来,恐非他东林所愿。”
“故而抢在熊廷弼克复三镇之前,先以袁应泰代之,则日后的克复大功,自然便也就归东林所有了。”
“原来如此。”,刘秋仁连连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一些。
“可如今东林虽是势大,但在朝廷里,皇上最信任的也未必全是东林中人。”,既然已经开了口,骆思恭干脆就一次性把话全说完,免得这刘秋仁脑筋转不过来,误了大事:“眼下皇上最信任的几人之中,这唐旭就是其中之一。”
“更兼这唐旭当年曾经在辽东从过军,在熊廷弼身边也行走过段时日,所以在皇上看来,兴许这唐旭所说的话比姚宗文和赵南星更加可信。”
“故而,赵南星这回若是想要扳倒熊廷弼,以袁应泰代之,便要不得不越过唐旭这道门槛。”
“只可惜这唐旭自出仕以来,至今不过一年有余。”,说到这里,骆思恭也是不禁停了一下,心里翻出几分妒意:“若是想要抓到他的把柄,怕是不易。”
从唐大人第一次被授予实职,去五城兵马司里做把总时开始算,至今也只不过只有一年零三个月。
平步青云对于唐大人来说自然是好事,可是对于唐大人的对手来说,却就是个难题了。因为唐大人出仕的时间越短,所做过的事情就越少,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瑕疵来也就更难。
这回若不是想到了姜鲲鹏,即便骆思恭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也想不出这唐旭究竟有何把柄可抓。
当然,不止是骆指挥,如今的赵南星想要找唐旭的麻烦,恐怕更难。
“如今一来,若是把这份证据交给那赵南星,你说他会如何做?”,骆思恭翻了翻眼,看了刘秋仁一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此人还是不明白,骆大人甚至就要思量着是不是用出点什么手段,免得因为此人坏了大事。
“赵南星得了这份罪证,自然会在朝廷里大肆宣张,以东林党人在朝廷里的势力,皇上便不得不问。”,好在刘秋仁到底还有几分脑子,终于是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唐旭既去,那熊廷弼自然也是不保。”
“不错。”,骆思恭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不过,在骆思恭心里,其实却知道赵南星得了这份东西之后,兴许还会有一种可能。
好在自己既然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可能,自然也是早就留好了后手,到时候恐怕也由不得他赵南星了。
想到这里,骆思恭的嘴角也微微的扬起,泛出几分笑意来。
“不知这一回上疏,张大人和亓大人是帮哪边?”,乘着张延登还未起身告辞,骆思恭突然开口问道。
“适才骆大人已是提过,张某与那姜家渊源太深,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的好。”,张延登略微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开口笑道。
“张大人此言差矣,与姜家有渊源的,只是张大人而已,亓大人却不在此列。”,骆思恭却是摇了摇头,似乎不大相信张延登的话:“况且骆某也记得,张大人与新任的蓟州巡抚周永春周大人也是故交。”
“蓟辽本是一体,此次若是熊廷弼不保,周大人也未必没有机会。即便只是转做辽东巡抚,日后克复三镇的功绩,也绝少不了一份。”
“只不过,若是熊廷弼得以留任,那赵南星未免威风扫地,对于张大人来说,似乎也并非坏事。如此算来,张大人岂不是未曾接战,便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多谢骆大人提点。”,张延登笑而颌首,“张某回去之后,定是和亓大人好好商议一番。”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留二位。”,骆思恭看了看屋角的漏壶,如今已经快要到了丑时时分。
“张某告辞。”,即便骆思恭不说,张延登也已经有了离意。
“还有一桩,两位切莫忘记。”,只是刚及转过身来,却又被骆思恭叫住。
“那唐旭如今也是我锦衣卫里的同知,与那杨光夔两人合谋,把一个南镇抚司经营的水泼不进,便就是我也插不得手。”,提起这件事情,骆思恭也是一脸的无奈:
“近日里两位大人行事,还请小心谨慎,切莫被那唐旭察觉,否则便就难免功亏一篑。”
“我等明白。”,张延登和刘秋仁齐声回道。
九月二十六,京师,翰林院。
自从前日里与唐旭一同上疏以来,至今已是过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虽然也有一些朝廷里的官员陆陆续续上了奏疏,有些是弹劾熊廷弼的,也有些却是帮这熊廷弼说话的。可是这些奏疏自从入了宫之后,便就犹如石沉大海,连一丝消息也未曾传了出来。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可是隐隐间却又似乎透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