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小也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可是周宣臣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的站在这乾清门前看景,虽然眼下已经是子夜,四周看的不算清楚,不过即便这样,周宣臣也觉得值了。
刚才看见有几个番子提着门闩就要来关门,周宣臣就觉得有几分不安,不过好歹也知道自己是在紫禁城里,不可轻举妄动。眼下终于听到指挥大人的军令,更没有半点犹豫,腾的一声就向着右手边的那扇门冲去。
“快,快掩上。”,冉登也没想到,这伙人真的说动手就动手,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在皇帝家门口而有什么顾忌。
等周宣臣奔到门前的时候,右手边的门扇已经被掩上了一半,看见周宣臣冲来,正在关门的番子也是吃了一惊,手上也猛得一用力,想要把门完全掩上。
周宣臣算得上是身高体壮,来不及收脚,实际上也没打算收脚,只是微微侧过了身,“砰”的一声,把左肩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门上。整个门扇猛然一阵震动,顶上的灰尘“簌簌”的落了下来。
见这伙人马果真敢来夺门,门后的东厂番子们也是急了,纷纷跑上前来,想帮着把周宣臣给顶出去。门外也有几个东城司的兵卒赶了上来,一起死死顶住。
虽然比起人数来,东城司的人数要更多一些,可是正如冉登所想的一样,这门就只有这么大,就算人再多,一时间想要打破平衡也不容易。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仍然只能让门扇僵持在中间。
“本官今日护送太子殿下入宫觐见圣上,有胆敢阻拦者,斩。”
周宣臣的身后,又适时传来一阵唐旭的喊声。几乎顾不得多加思考,周宣臣“铿”的一声从身前抽出苗刀,猛力向着门里劈去。
“啊……”,一阵惨叫声,从门口传出,紧接着周宣臣只感觉胸前的压力顿减,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冲来,让自己一个站立不稳,猛然向前冲去。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准备,但是陡然间冲进门内,仍然是让周宣臣脚下一个踉跄。周宣臣干脆就势在地上一滚,不等站起身来,直接就把手中的苗刀向四周胡乱的挥舞着。
周宣臣手里的苗刀,是从唐旭手里得来的。之所以称作为苗刀,有说是因为刀形修长,形似禾苗,有说是因为最初是取浙中的苗山之铁所制。但是不管名头上究竟是什么来源,总之都算得上是削铁如泥。即便是京中三大营和锦衣卫里,也是要有品阶的武官才能配上。东城司里每年所配给的,不过只有数把,周宣臣也是眼馋了许久。
常人使苗刀,一般都是要用双手,周宣臣身高体壮,只用一只手也能耍得起来。刀影落处,只听见一阵阵呼叫声从耳边传来,让周宣臣也不禁有些咂舌。
乾清门里,望着像凶神恶煞一般冲进来就挥刀乱砍的周宣臣,冉登已经傻了眼。
虽然之前就知道这伙人马来者不善,刚才也看见他们敢上来夺门,可是却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御门前居然也敢见血。东厂番子平日里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会被这样当作鸡狗一样追砍了。
不但是周宣臣,在冲开门之后,秦平西和李慕江也加入了砍人的队伍。尤其是李慕江,一扫刚进宫时的苦瓜脸,带着几名亲信砍的心安理得。
东厂番卒虽然也号称是从锦衣卫里选出的精锐,可是直到去年,锦衣卫里的满额也只剩下了一千多人,仅仅顶得上一个东城司而已,而所谓的甄选,也不过是弄些额外的门道。
再加平日里所要应付的,只不过是些官吏和寻常的百姓,都是靠着东厂的威名恐吓,所以倒是反而比不上经常要和盗匪搏杀的五城兵马司兵卒。
当头被砍倒了几人之后,再也不敢上来碰硬,纷纷一起向着门后逃去。后面涌进来的兵卒,只是把守住大门,也不去继续追赶。
“尔等可是要谋逆?”,足足愣了半晌,冉登终于有些回过了神来。口中发出一阵尖利的呼号,两腿却是在不停的筛糠一般抖着。
其实不但是冉登,就连站在乾清门外的朱常洛和方从哲,也是一阵目瞪口呆。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可能需要武力夺门,但是二话不说,上去就动刀枪,倒是让他们丝毫没有预料到。倒是英国公张惟贤,好歹算是武勋世家出身,还算得上是镇定。
“要说谋逆。”,唐大人看起来似乎要比刚砍完人收工的周宣臣和李慕江等人还要心安理得。冷哼一声,直接一句话顶了回去:“恐怕还轮不到我唐旭。”
乾清门前的动静,已经算得上是惊天动地,可是门内的乾清宫里,竟然是丝毫动静也没有,更是显得有几分诡异。
适才被驱散的东厂番卒,也并没有走远,只是退缩到了乾清门内的汉白玉石栏后面,目光惊疑不定的朝门口看着。
“且容下臣在前为太子殿下护卫。”,既然已经动了手,唐旭就没有直接收手的打算。
仍是向着太子朱常洛行了一礼之后,唐旭整了下身上的甲胄,当先朝着乾清门里走去。
冉登已经是看到了唐旭向着自己走来,潜意识里,像是有个声音在叫自己快跑,但是两条腿却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一般,想要移动却又丝毫挪不开步子。
“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唐旭经过冉登身边的时候,还没忘记拱了拱手。
“冉……冉……冉登。”,冉登的牙关一阵“咯咯”作响。
“冉公公,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