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颇为无奈,老人似乎只是自顾自说起那些事,并不在意陈迹是否听不听得进去,当下出声打断道:“老大人,莫说我本来没那个本事,就算有,这兵家之事,也非我能够插手的啊。”
徐雾心疼道:“你这小子,忒不知趣了。”
陈迹颔首道:“要我看,目前整个关外的重点就是巩固辽西走廊,然后打通辽东与辽西之间的策应联系,至于辽东后方,亦当设法解决建虏对高句丽的掠夺。诸如铁器种种,更是应该严格管控。”
“说的容易。”
“老大人既然都知道了我不过是张嘴就来,又何苦与我说那么深奥?”
徐雾摇头道:“罢了,你小子恐怕是真指望不上了。也不晓得徐老匹夫怎就信了你的歪门邪道。如今半年过去,登莱水师连个壳子都未见到。”
陈迹苦哈哈道:“老大人这就冤枉我了,朝廷给的那点钱,哪里够组织水师的。况且眼下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解决嘛。”
徐雾瞪了一眼,懒得再扯这些,转而道:“去了登州,收收性子,再这般无理取闹下去,可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嗯,若非老大人声名在外,我在青州折腾这么久,早就给人弄死了。不过临走我想求您一件事。”
“老夫与你还未熟到这个地步。”
“这就给拒绝了?当朝大臣的气度往哪里去了嘛。”
徐雾冷哼一声:“徐家姑娘确实不错,可那个尴尬身份,老夫也帮你不得,这是得看你自己。当然若仅是徐老匹夫从中作梗,老夫倒能帮你出面打打擂台。”
陈迹苦涩不已,“您老还是赶紧出山吧。”
徐雾别过头去,懒得说话了。
陈迹安静了片刻,出声道:“刚才那是实话,不瞒您说,我现在很需要有人罩着啊。生意一不小心做大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多了,但凭我爹那一个登莱知府,不尽能做数了。”
“既知如此,还不收敛?”
“如何收敛?上上下下多少人要吃饭的。以前也跟您老说过,我对当今朝堂其实是不大自信的,积弊难除,似您这样的都未能推行改革,旁的人更难了。”
老人许是被说到遗憾处,眼色变了变,倒没呵责陈迹没大没小,妄论朝堂。
“青州的事皆是小事,这一次过去登州,首要并是那支水师,估摸着需要说服登州代表士绅站队,之后并是一个讲究回报的过程,不然他们看到好处,水师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另一方面,不瞒老大人,我其实是想在一定范围内推行格物之学,在那些正统读书人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奇淫技巧之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闹的大了,在朝堂上怕是要被为难的。当然朝廷那么多事,或许未必有那闲心理会我这些小道……”
陈迹缓了口气,“许多事,非我不愿,诚然因为某种紧迫感,知其不可为,因而也就不愿去触这个眉头。只是无论老大人,或是我那父亲,皆是一门心思的投身报国,我并无资格评价你们的方式,但至少现在我是不能尽数认同的。因而我也想试一试我自己的方式,不说能给这个时局带来多少变化,也该给自己身边这些人留一条后路。”
陈迹望着徐雾,没有躲开对面的审视,正色道:“我陈迹只是和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那么多庙堂公卿都不敢言何以救国,我更不敢了。”
徐雾看了陈迹一眼,没有打趣,颔首道:“老夫亦不是那种迂腐之人,若然也可能在这种地,然你当晓得这背后牵扯,千百年传承至今的体系带来的反弹,你小子承受得住?”
“当然很难了。然而皆是不可为之事,我也只能选择自己多少还有些进取心的来做啊。”
徐雾叹了一声:“不破不立,然而如今的大昭,不可能也不会允许破而后立的。”
陈迹笑了起来,“老大人且宽心吧,缝缝补补又三年,只要朝堂上那几位不真是老糊涂,三五年还是能撑下的。”
老人瞪了过来,这才说了几句,怎就又不正经起来了。
“滚吧滚吧,莫要打扰老夫清净。”
熟悉的逐客令,陈迹起身告辞,出门后直接上了马车,往青州城去,离开的日子已经定下,就在两日后。
此去登州,祸福难知了。
陈迹从来不想做什么救世主,也不想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身为穿越大军中平凡到不可理喻的一员,他也想过过那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只是历史车轮往前碾压,终有许多事他避之不及。而为了应对可能遭受的未来变局,他只能想法设法的补充自己。
关外诸事,因为方景瑜的关系,他可以知道很多掩藏的内幕。他忧心着崛起于白山黑水的建州女真,终有一日也如他熟知的历史一般,无情碾压过来。往前五十年,大昭在关外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如今除了辽西走廊,以及辽东部分,其余皆已失敌手。五十年间几场大战,与他熟知的都有着近乎相同的轨迹。也就是说将来某一天,若再有广宁战起,辽西走廊散失,大昭并只能退回关内了。再面对关内越发严重起义军,大厦将倾。
依着陈修洁的性子,大抵是会做出以身殉国的举动,这是他坚决不要看到的场景。再者徐雾这位老人,如今都还不愿放弃希望,他也想再试一试。
至少五年,陈迹想着。
——
离开之日,没人送行,如今还在城里的青州故友,大都因为公事抽身不开。出城后,并有几分丧家犬的意味。早前该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