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的声音如蚊虫叮咛:“……道长临走时说,要想让公子醒过来,就快取回公子的八字庚帖放在身边,并抚之以安神草药调理几日方可见效,否则……否则……”
孙夫人情急之下扑倒在地,抓着金氏的衣摆哭求,金氏见状也很为难,下大力气掺起孙夫人坐在椅子上,一边是病床上眼见着就要不行了的坚哥儿,一边是被退亲的女儿,金氏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就在一屋子的哭求为难之中,张尔蓁顾自走到床榻边轻轻道:“柏坚哥哥,又是我害了你了。”
孙柏坚掩在天青色褥子下的身子轻微抖了一下,额间开始冒汗,似是焦急,似是在呐喊,俊颜上出现一抹挣扎,张尔蓁从怀间取出红布包,缓缓放到孙柏坚枕边,孙柏坚挣扎更甚,竟猛地睁开眼,眼角掉出一滴泪,张尔蓁携着绢帕替他擦擦眼角,殊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柏坚哥哥,我们的缘分尽了……
张尔蓁又一次妥协了。
这些超自然的力量太可怕,可怕到张尔蓁躲在蝶院几天后还会颤颤发抖。张峦去过一次孙宅,来过一次蝶院,看着窝在塌里呆呆的女儿,道:“柏坚没事了,蓁蓁,你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张尔蓁很茫然,她被命运的齿轮驱使着往前走,不曾踏错一步,不曾招摇不曾宣扬,可她就是这么倒霉,身边的人接连出事,张尔蓁甚至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她真的不该活着?
“……蓁蓁,爹可真怕,你若是像柏坚那孩子似的……,爹怎么救你?”张峦担忧的面庞渐渐清晰,爹真的老了许多,再不是初见时年轻儒雅的样子,如今的张峦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多年来的官场生涯历练出一身的沉稳之气如今也露出哀伤。张尔蓁红了眼眶,一头钻进张峦怀里,终于哭出声来。门外候着华嬷嬷,奶娘,明月,金秋和银秋都止不住的轻轻啜泣,姑娘回来这许多天,整日这副样子,真真让人心疼啊。
孙夫人派人送来几箱子礼,缎子锦绣毛皮香料都有,金氏给退回去了一半,并从库里巡逻了价值相同的一并请孙府管家带了回去,意思很明显,谁也不欠谁的。
张尔蓁闭门不出的这段日子,京里发生了许多事儿,先是兵部尚书万大人的嫡子万荣与太常寺少卿李大人的嫡女的联姻,吹吹打打热闹不凡,张尔蓁在蝶院依稀听见了唢呐锣鼓声,明月去看了,回来时兴致不高,回道:“嫁妆足有六十四抬,跟着嫁妆走的丫鬟们,奴婢一个也不认得。”张尔蓁不禁想着,今日出嫁的到底是李灼灼还是李炎炎?
而后是梁爱沅下的帖子,鉴于张尔蓁最近心情极度不好,便没有去。梁爱沅终于以和离的身份脱离了孔府,她是个清白的姑娘,再嫁不会太难。
再然后便是圣上要选秀的传言,到底是几品官员家的姑娘要参选,如今还没有定下来。张峦和金氏为此伤透了脑筋,这个节骨眼上,不愿自家姑娘攀龙附凤冒险的人家都紧着相看,想趁着皇命下来时定下来。张峦原本也紧着打听,张尔蓁劝道:“爹,我已经定过一次亲了,不愿意仓促间再来一次。您忘了?我才十三岁呢,圣上选我的可能有多少?”张峦也觉有理,圣上要选妃,该是那些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像自家女儿这样没长成的一般都是落选的。张峦又有些犹豫,蓁蓁这相貌,真的没问题吗?
张尔蓁认命的想着,早知道回来要给老皇帝当妃子,当初还不如跟着房老先生去滇南算了。
当日夜里,一身大红喜炮的新郎官万荣脚步虚浮的跨进了大奶奶的院子,到处张灯结彩,小丫头们打着帘子迎了公子进去。万荣眯着眼睛打量床榻上坐着的红衣女子,轻蔑道:“盖头不自己揭下来,还等着小爷我给你揭?”女子身子抖了一下,纤白的手缓缓撤下红盖头,露出一张娇羞精致的小脸,万荣酒气冲天的扑上来,连摸带柔,嘴里念叨:“你比起你那丑八怪姐姐强多了,也不枉我娶个庶女回来,来来来,好好伺候爷,保准让你开心!”
李炎炎温柔小意,努力迎合着万荣强壮的身躯,又有些羞恼,满屋子的丫鬟都在呢。兴致上头的万荣突的抽搐一下,而后又抖动几下,万荣烦躁的大喊:“给爷拿来!”
门外的小厮立时端着枝精致的金玉斗进来,万荣抖着手接过含在嘴里,满足的吸了几口,神情迷醉,口里喃喃:“****,娘子,你也尝尝!”说罢甩开金玉斗,金玉斗应声而碎,只剩下满屋的低糜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