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抗本来对他能答出九道已经十分惊讶了,心里在思考如何破格录用之。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一道上纠结不清,寻思:“是了,但凡有才之志,往往心气很高,凡事务求完美,有些钻牛角尖,我少年之时不也这样么?”又想:“不过借这个机会让他理解一下大都督的阵法,或许也不是坏事。”由是笑了下,便向他讲起了这道题的正确答案。
玉正平答时没感觉,左右是照抄,听陆抗这绘声绘色的一讲,他才发现这最后一道题原来这么难。此题的答案,与前面的浅尝辙止不同,陆抗悠悠说来,他虽然不懂,却也隐约意识到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包含了从兵员选练到阵法应用、战法应用,再到正式作战的一系列问题,如若天书一般,他不由得暗想自己刚才是怎么抄上的此题答案。
陆抗就此题讲述了一阵,而后看向玉正平,问他是否已明白。玉正平堪堪听完,大觉汗流浃背,虽然一句也不懂,但觉得陆抗说的好神奇好精妙,不由得也对刚才答的是否正确产生了怀疑。心中刚想问周瑜将魂时,周瑜将魂却道:“他说的不对。”
玉正平战战兢兢,心想这些话还不对?会不会是你错了?然而形格势禁,骑虎难下,口中只得说道:“他说的……不是,你说的,不对!”
陆抗听了,大笑起来。
如卷上所写,这九柳八阵,乃是周瑜所创,是当世一顶一的阵法,与另两个一起,并称当世兵家三大绝学。此阵法在周瑜死前传给了吕蒙陆逊,而二人之中,又以陆逊学的更为精道。陆抗在小时候就被父亲要求参与各种习练,学习各种兵法,后来终于得学此阵,父亲亲自指点,学至如今,已是深有体会,自问比起父亲也是不惶多让了,只是领兵经验还不如父亲而已。现下吕蒙、陆逊皆已死,在当世之中,显然没人比他更了解这套阵法了。现在这么一个年轻人,突然站在他面前,说他的理解不对,他觉的甚是趣闻。
他微笑说道:“你倒说说看,我哪里说错了?”
只见玉正平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而后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好一会儿,他才似又复振作,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起来。
这次他说的话很长,是周瑜将魂一句句教的,周瑜将魂说一句,他学一句。但这次说的话极其高深,他只觉照着背都背不出来,只得连比划带照抄,一字一字的跟着说,故而说到后来,不由得连周瑜将魂说话时的样子都顺带模仿出来了。
这将魂之前都是和玉正平说些玩闹话,样子也十分轻松。这时谈起军阵,样子正经起来,渐渐显出些雄姿英发的气势来。玉正平正满头大汗的跟着学,受其影响,说着说着,便开始伸出手来,指指点点,好似龙飞凤舞,在指点江山一般。好不容易学着说完了,直累的气喘吁吁,也顾不得礼节了,找个席子便坐了下来。
陆抗初时本微笑着,听到后来,面色凝重。
此人所说,不但深得周瑜阵法精要,更是将很多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举重若轻,轻松谈过。听对方堪堪道来,他真的感到,是自已错了,准确说不是错了,而是这个答案并非最佳答案。他不得不承认,玉正平所说,远比自已高明,他的,才是真正的正确答案。
他正要转头去征询丁奉老将军的意见,却发现丁奉正张着嘴,瞠着目,似乎是见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般。
他自少年时便随周瑜左右,后来又亲受周瑜指点,对周瑜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熟悉。周瑜往年东征西讨,北破曹操,西夺南郡,他都跟在身边,与其感情极深。周瑜魂归巴丘时,他大号泣血,直养了半年有余。玉正平说的是对是错,他不甚明了。但他只感眼前这人,从神情到动作,再说话时使用的语言,都活脱脱一个周瑜。他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回到几十年前做周瑜护卫的时光,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心里骤时闪过万千念头:“莫非是大都督转世吗?莫非是老天开眼,将大都督还给我们了吗?让他带领我们江东,再征天下?”
念及此处,他转向陆抗,道:“大将军,老夫以全家性命,保举此人,请大将军务必要委以重任!”
陆抗笑着点了点头,此言也正中他的下怀。他心思极快,已经想好了一个前部先锋将军的职位,要委任于这横空出世的玉正平。
事情到这里,似乎得以圆满了。照此发展下去,正平将会光荣的成为一名吴军军官,征战沙场。然而任谁也不曾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竟改变了整个事情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