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不由颔首,通过上一次慈宁宫的请求,圣德太后指点她不要再力保高家,确然是出于敬从君令的主张,而她警诫太子妃并着力安抚冯莨琦遗孀家眷的举措,又的确受到了皇上的嘉许,这都证明王太后虽然建议斩断太孙一条臂膀,但用意确然是为了稳固储位,不让太孙受高家牵连。
“圣慈太后却是皇上的生母,不仅仅只有太孙殿下一位曾孙,秦王、齐王乃至于诸多皇子可都是圣慈太后的孙辈!因为圣德太后的缘故,张太后对娘娘不满日积,又因太子妃的挑拨,张太后对娘娘更生埋怨,如今太子妃因为宋国公府一事,岂不愤恨娘娘袖手旁观?今后必定会更多的挑事生非,若这时如万选侍等人趁机而入,导致张太后迁怒太孙殿下……父亲深知陶家能力有限,也唯有竭尽心力争取拉拢张太后及曹国公府,或许还能替娘娘分忧,防范着太子妃及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利用张太后不利于大局。”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既阐明了陶老爹和她对皇后、太孙的一片丹心,还轻而易举就把赵兰心也划去了惠妃党的阵营,提醒沈皇后需得小心戒防,当然还有更加隐晦的目的,诸如让沈皇后彻底打消对圣德太后的防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围着圣慈太后讨好奉承那群妃嫔身上。
但这所有目的都是为了至今深藏不露的愿望铺垫——她要嫁给心
目当中的良人,并辅佐他一步步登上权力巅峰,她要取代顾氏,成为能与那人一直前行的人,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她已经改变了一些事。
比如她的父亲并没有死于刺杀,比如她终于摆脱了赵兰庭。
比如……
顾氏和那人已是相逢恨晚、今生无缘。
沈皇后没有看穿陶芳林的企图,她接受了这番解释。
当和妹妹及外甥女有说有笑全然看不出经过一番密谋回到广寒殿时,沈皇后正巧看见舒娘子倾身上前同王太后耳语,听不见说了什么,但王太后颔首之后,舒娘子便携同春归一齐退辞。
“阿舒这是又想躲去哪处图清静了?”照面时,沈皇后笑着调侃。
“不敢图清静,只是提议着和小顾往花苑里走走,择几枝芳朵呈太后娘娘瓶供,这是小顾的擅长,也全当是我们两为太后娘娘贺寿的心意。”舒娘子也笑。
待出了广寒殿,把一应丝竹笑谈远远抛在身后,沿着山廊下琼华岛的北堤,但觉清风扑面触目花叶荫凉时,春归才终于如释重负抖擞精神:“悬着这口气总算是可以吁出了。”
“那要不要吆喝几声?”舒娘子偏过脸来怂恿。
春归一本正经地扭头看了一眼受太后娘娘嘱令跟随她们的宫人,叹息道:“气吁出来了,心还悬着,不敢露出泼猴的真容。”
“你这会儿子总算承认自己是泼猴了?”舒娘子佯怒道:“早前还陪着太后娘娘一块调侃我呢。”
“世母是猴王,在猴王跟前,我这小小狒狲哪敢闹腾。”
“你还是小狒狲呢,看你的胆识,都比得上齐天大圣了,当众就敢驳撞圣慈太后,还把万选侍和齐王妃呛得双双跪地请罪,经此一战,状元娘子一战成名。”
“我顶多就是只狐狸,假了虎威,也多亏身后有世母这猴王壮胆,想着娘娘就算看在世母的情面上,也不至于眼看着我这狐狸战死疆场。”春归笑道。
“你这只狐狸,可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别看太后娘娘后来没怎么搭理你,那是为你着想呢,今后得了空,定然会召你去慈宁宫说话,你也别忧愁,在慈宁宫里不像今日场合,太后娘娘早就不让后宫妃嫔去烦扰了,少了明枪暗箭,虽是在内廷,却也比今日自在轻松。”
“太后娘娘是看世母疼我,这才爱屋及乌。”春归很领情:“我当然体会得娘娘的维护,今日实在惹眼了,要娘娘再和我多说几句话,任是宫墙厚的脸皮都挨不住这多眼光剐剜的。”
引得舒娘子“呵呵”笑出了声儿:“真是一出广寒殿狒狲尾巴都露了出来,亏早前那番人模人样一点都没有露怯,不过这下可真好了,咱们逛玩一番,在水廊里坐坐,至多是再经礼辞,今日就算过去了。你第一回参加宫宴,明枪暗箭的情势下都能应付自如,下回论是什么场合都不用担心了。一战成名可不是我夸大,辉辉从此以后在京都贵眷圈里可算是站稳了脚跟。”
“从此脸上有如写着五个大字——此人不好惹。”春归往自己脸上比划。
这下舒娘子哈哈笑出了声。
但春归没想到的是考验并未就此结束,原本以为能够轻松自在的逛玩,竟然还能逛玩出一场风波,而且一个没忍住,更加的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