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扶着娘亲的手臂,感觉到娘亲身子的微微颤抖,齐文鸢忍不住出言劝慰。
少小离家老大回,人去楼空,午夜梦回。这种刻骨的伤痛,她其实难以体会。只是,因为亲情千丝万缕的关系,流动的血液中,忽然多了几分深沉的伤感。
眼睛的余光,瞥见人群中的大哥和韩傲,齐文鸢挤出一个自若的微笑,心头只觉如隔世。
记得那时候,与韩傲初遇之时,娘亲正病弱奄奄一息。几个月的时光,漫长像是几年。眼前熟悉的面庞,分明觉得像是相识许久的老友。在心底暗叹一声匆匆的时光,侧过头,扶着娘亲小心翼翼的踏下台阶。
蔚蓝的天幕上,游走着几朵浮云,时光安静而美好。
墙头上摇动着几株单薄的小草,在寒风中摆动着纤细的身子。虽然严寒,却尽力释放着生命力。
莫玄镜大步流星的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浑身上下散发着磅礴的英气。他的眼神明亮,燃烧着勃勃的希望。
门口停好的马车,系着红红的绸缎,莫府的喜事,因为裙带关系,自然也能算得上齐府的荣光。
老祖宗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做足了功夫,对儿媳亏欠的太多,如今只能以这样不痛不痒的方式去竭力弥补。
齐仲梁远远的站在墙角最不显眼的地方,没有上前送别,没有祝福。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妻子苍白的脸,再也舍不得移开。
相似的情形,总让他联想起当年,一样的风光,一样的喜庆。
那一年,赫赫有名的莫将军之女下嫁齐府。十几年之后。经历过岁月浮沉,莫家终于要书写全新的局面。他的神情动容,情绪激动,勉力忍住眼中即将滚动而下的泪珠。
妻子的容颜不似从前,连步伐也不如曾经轻盈。眉眼中的那一抹英气,不知什么时候已荡然无存。
“如雪,我们都老了。”对着天空默默念了一句。齐仲梁仓皇的垂下头。转过身,孤独的穿过空旷的巷弄。
马车哒哒的奔跑在宽敞的官道上,车夫满脸的喜庆。将手中的长鞭重重的挥下,一声一声嘹亮的呼喊,响彻在街道两旁。
莫家遗孤莫玄镜回来了。周围的路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看着长长的车队,啧啧赞叹。
莫府当年的盛况。仍遗留在老一辈的记忆中。听闻莫家后代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不免心生感慨,旁若无人的念叨起当年的故事。
宽大的马车中,莫如雪居中而坐。齐文鸢与莫玄镜分坐两则。脸上呈现出复杂的神色。
“娘亲,莫府离得远么?鸢儿也没听你提起过。”齐文鸢适时的打破了沉默,眼睛中写满了疑问。
莫如雪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侧过头动容的看着侄子:“玄镜。你还记得么?”
莫玄镜咬着嘴角点了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神色不安而仓皇,两只手紧张的攥在一起。
离莫府越近,紧张感便提升了一层,激动混杂着忐忑,弥漫在整个车里。
了解到侄子的心情,莫如雪眼中生出了几分心疼,伸手握紧他的手。
作为莫府事件的受害者,她和侄子感触最深。女儿那时候才是咿呀学语年纪,没有半分的记忆。
不忍打扰二人的心事,齐文鸢的眼神流转,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变化的风景。
街道上人马往来,店铺大开,人头攒动。消失许久的热闹,因为表兄的上任,重新显现。
放下帘子,齐文鸢心事重重,一来担心娘亲触景伤怀,二来担心表兄。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表兄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不与人诉说的秘密。
莫府,莫府,对未曾谋面却倍感熟悉的莫府。齐文鸢的心底多了几分期待,这种感觉就像是就拜访一个许久不见的亲人。那些神秘而苍老的记忆,被岁月一点点揭开神秘的面纱。
莫府在凤翔的城郊,周旁并无其他人居住,巷子中难得清静。
因为十几年前的事情,莫府被当成是不祥的象征,由此以后,人烟更加稀少。
门前苍老的树木,足足有碗口粗。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宣告着岁月的逝去。就像诗里所说,门前冷落车马稀。
威武的石狮子,铜陵般大的眼睛上,盖着厚厚的尘土,再难看出昔日的赫赫雄威。
朱红色的大门,红漆斑驳掉落,蜘蛛网细密的分布在各个角落。铜锁铁锈,封条掉落,一道圣旨,结束了从前的一切。
在沉寂了十几年之后,昔日的莫府前重新响起唢呐的声音,出现川流的人群。
围观的众人,有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更大部分其实是来见证莫将军后人的威风凛凛。
马蹄声停止,唢呐鸣响,鞭炮声声,欢呼声络绎不绝。相同的情形,出现在十几年前。
好像紧紧一呼一吸之间,岁月就成功完成了轮替,子承父位,继续从前的辉煌。一切仿似顺理成章,但其中的辛酸坎坷,少有人能体会。
小心扶着娘亲下了车,抬头望见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齐文鸢愣愣的出神,心中惆怅万千。
这样物非人非的情景,最是能惹人伤怀。
果然娘亲的眼中已经涌动着哗哗的泪珠,身子因为激动不断的颤抖着,像是命运里的回光返照。
齐文鸢站在一旁,不安的望着娘亲,眼里满是心疼。只听见扑通一声,却是娘亲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